階下囚
“不要……不要叫我清北，我現(xiàn)在叫浪人甘”，流浪漢看到老朋友先是眼圈一紅，淚水涌出“你們看到我就看到了，不要跟別人說，我家里人也不行?！?p> “為什么？你會變成這樣？”王平有些發(fā)怒的問到“為什么不回家，不去工作？你本是一條健康的漢子，怎么會成為蓬頭垢面的浪人？”
旁邊的方皓南皺著眉頭，沒有吭聲，他在想自己的企業(yè)有沒有能安排給眼前這個浪人甘的工作，不過從他眉頭緊鎖的程度來看，這個事情難度系數(shù)非常大，好像在做關(guān)乎企業(yè)命運的重大決定，他不得不想想清楚。
“西藏……那次去西藏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浪人甘笑著說道“你們看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孤獨，流浪，對于我來說世界上的一切我只當(dāng)是不存在，與我沒有關(guān)系我也不想和這個世界有什么接觸，我只想看看書中的世界，也許你會想知道書里的世界有什么好的？我來跟你說，書中的世界它是不會改變的，因為書已經(jīng)寫成了，他就是那樣，永遠都是。不像是這個世界它永遠都在改變、變化，我受不了這樣的世界所以我選擇了脫離這個世界。王平，你不要為我擔(dān)心，這是我的選擇，我很開心，還有你也不要發(fā)愁了，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如果那天我堅持不下去了我就會離去?！闭f這些話的時候，他仿佛又變成了甘清北，還是那個不愿意去和別人爭論什么，只想自己能做到的甘清北。
王平想說什么，卻再也說不出來了，是??！甘清北的選擇，他又憑什么去否定，又為什么非要讓他去走自己的路？難道他就不能走自己的想法嗎？王平又想起了西藏，也許自己真的該去一次西藏。
“不能！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方皓南總于開口了“你跟我走吧，我會給你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那里有安穩(wěn)的床和生活，你喜歡孤獨那我就給你安排一個孤獨的工作，那兒只有你一個人工作，空閑了你也可以看看書，只要你丟棄了你現(xiàn)在的想法就行?！?p> “我不會放棄的”浪人甘笑著輕輕搖頭“我為什么要放棄？又能有什么讓我放棄？”
“你的想法真讓我感到悲哀，為什么？我告訴你，你不勞動，不工作，只會在這夾縫里浪費你的青春，可是當(dāng)你老了你又靠什么來維持生活呢？你會成為社會的負擔(dān)，成為寄生在陰暗中的一個蛆蟲！快跟我來”方皓南指著一個方向說道“走，我會給你工作，讓你重新散發(fā)陽光的，你還是有機會的，不能就這么沉淪下去?！?p> “那不過是您的想法罷了，朋友”甘清北坐了起來，然后用手親親拍了拍剛剛還在當(dāng)做枕頭用的書籍“我現(xiàn)在只在乎我自己的想法，也許你會說我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可是那有什么呢？方皓南，你經(jīng)營的企業(yè)和你帶領(lǐng)的家族是你價值的體現(xiàn)，也是你生活的全部，可我的生活就是我現(xiàn)在這般?！?p> “你的生活毫無意義！連風(fēng)餐露宿都算不上，你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想做的流浪漢”方皓南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對的起你的家人和父母嗎？我知道你家里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像你這樣的，連最基本都傳宗接代都做不到，居然還在談這是你的生活？你……”
“別說了”甘清北吼了一聲“你不會明白的，我討厭這個城市的一切氣氛和它該死的永遠都不會停下來的運作，我恨透了，可我離不開它，因為它是如此的迷人，”甘清北有些哽咽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一個第一次反駁父母的小朋友“你看，即使我一個人躺在這個角落里呼呼大睡，也不會有什么人來打擾我，即使我不去工作，也能靠著垃圾桶過活，說真的我愛這個城市”他的眼淚流了出來“可是我接受不了它，我心中抗拒，就像我愛我的父親，但是我不能為了他而活著，我需要吃飯，但那又怎樣？吃飯能讓我身體好受，但是我受不了！我的心承受不了?！?p> “廢物！我們所有人都在超市中生活，它是什么一切夢想實現(xiàn)的前提?！狈金┠显俅畏瘩g到。
“不……我只想過流浪的生活”
“瘋子！你一定是失心瘋了，你等著，我這就叫醫(yī)生來給你治，馬上就能解決……”說著方皓南拿起了電話準(zhǔn)備撥打精神衛(wèi)生中心。
不要打——
這次是兩個人同時發(fā)聲，浪人甘和王平，方皓南一臉疑問的看向王平，等著他的解釋。
“我知道那時候的甘清北在西藏找到了什么”王平低著頭說“他發(fā)現(xiàn)了夢想的意義。每個人心中都會有的，這是無論做多長時間的工作，有多么令人矚目的成績抑或幸福美滿的家庭都無法滿足的東西。這可能是與生俱來的想法，如果你不能實現(xiàn)它，那么它將會成為永遠都遺憾，揮之不去。也許生活能掩蓋了它的存在，時間能讓它不復(fù)出現(xiàn)在你的眼前?？墒悄阌衷趺礃尤ヲ_過你自己呢”
“也許，只要對自己狠一點……”
“那是你的想法，我的想法，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可不是浪人甘的”王平無奈的答到“你說是吧，浪人甘。”
轟隆隆，在三人的腳下，一班地鐵飛馳了過去，稍稍平靜了一下，遠處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傳來了刺耳的電鋸聲音，三人就那么沉默的聽著，仿佛在感悟自己與世界的關(guān)系。頭頂略過一架飛機，旁邊又有許多的車加速通過了十字路口，就在綠燈的最后一秒。雖然過往的人都注意到了兩名看起來衣著整齊的男子竟然在面對面的與流浪漢交談的奇怪換面，但是誰都沒有多停留一秒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也許你說的對，我們確實騙不了自己”方皓南嘆了口氣“浪人甘，你既然想要追尋夢想，那又怎么能與城市脫節(jié)呢，你很有勇氣和毅力，但是沒有方向不是嗎？難道你想永遠找不到方向最后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里嗎？夢想誰沒有！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出色的男一號，可是我實現(xiàn)不了，所以我按著家人都路線走，但是我沒有忘記我的夢想，你看我現(xiàn)在有些錢了，也許再過幾年我就能拍一場電影，這樣我的夢想就有可能成為真的。而你呢？難道你覺得整天面對著垃圾桶和幾本書就能找到你的夢想嗎？”方皓南看向了旁邊的高樓說“你需要與人交流，夢想是不能一個人悶著頭獨自實現(xiàn)的，這就是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一個城市出現(xiàn)，而且又對你有如此強的吸引力，因為你的夢想必定在城市中才能找到并且實現(xiàn)。”
這次換做王平和甘清北兩個人沉默了。王平知道，甘清北是因為找不到方向而寧愿什么都不做，就是含恨而終也認了，但是王平?jīng)]有那樣的魄力，他要照顧好自己，還有他的家庭。但愿時光真的能讓我忘卻心中的幻想吧……
“浪人甘，甘清北！”
一聲叫喚讓兩個沉默的人目光看向了方皓南。
“想要建立摩天大樓，就要從地底下開始挖，在地下就蓋好堅固的基礎(chǔ)。生活也是如此，家庭成員的和睦是幸福生活的前提。夢想就更是如此了！它是在一片混水中的一塊金子，當(dāng)你下了水開始摸，碰到第一個總不是那塊金子，而是一塊石頭，所以只能繼續(xù)尋找，但是有許多人在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或者某一次摸到的還是石頭，他們失望了于是抱著石頭上岸了。而甘清北你的做法是在岸邊等著，等待水落石出，就那么干等著?！狈金┠闲χ鴵u頭說道。
隨后方皓南給了甘清北一個地址，讓他想好了再去找他，同時他也保證不會告訴甘清北的父親今天的事情，旁邊的王平也點頭了。于是兩人走開了，留下甘清北獨自坐在那里看著紙片，琢磨了一會然后把它夾在書里。
王平又在下個路口和方皓南告別了，他已經(jīng)喘不過氣來了，他壓抑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好像要爆發(fā)出來了，但是他不敢爆發(fā)。因為他就是那個抱著石頭離開的人，而且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能夠在下水摸金子了，那么爆發(fā)還有這么意義呢？無非是讓身邊的人受傷。他需要回到公司加班，只有那樣他才能得到安寧。才能繼續(xù)抱著那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