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眼
這個世上無論哪一個驅(qū)魔師,驅(qū)魔的時候都是閑雜人等速速回避。一是不容易分心,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可現(xiàn)在同行人數(shù)已經(jīng)變?yōu)槿齻€了。
宮崎和深田走在前面,晴香跟在后頭,臉色淡淡,任由林道繼續(xù)向舊校區(qū)延伸。
做為同學(xué),該勸的已經(jīng)勸過了,晴香覺得自己已經(jīng)盡到了義務(wù),既然有的人不見棺材不掉淚,那么……
“看來有些人需要調(diào)教呢。”
過了河就是舊校區(qū),三人到的時候新聞社團其他成員都到了,大家一見面就議論紛紛,話題完全圍繞著即將展開的直播節(jié)目,看起來興奮莫名。
一群人繼續(xù)前進,鐘樓很快就到了。
和舊校區(qū)內(nèi)其他建筑相比,鐘樓要來得更陳舊,這里應(yīng)該原來被當(dāng)作禮堂的,如今已經(jīng)停用了,四下里荒僻凄涼,眼前深紅的瓦所建成的兩層建筑墻面遍布一條條的裂痕,所有窗戶都是死死地關(guān)著,其中也有一些是用木板代替破損的玻璃釘?shù)美卫蔚模罋獬脸痢?p> “好了,大家!”
鼓掌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宮崎正用拍手吸引眾人的注意。
“后勤組的同學(xué)檢查一下設(shè)備運行情況,攝制組準備進入鐘樓?!?p>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現(xiàn)在是23:59,大家對一下時間,一分鐘后直播開始——惠醬,沒問題嗎?”
“沒問題!隨時可以開始!”惠用力擠出燦爛的微笑。
“很好!”宮崎戰(zhàn)起身,抬手虛按。
人群安靜了下來,宮崎掃了一眼全場,眼里透著的熱情與鼓勵。
“過幾天就是學(xué)院祭了,我們新聞社已經(jīng)很多年沒在學(xué)院祭出頭了,這次能否成功,今晚就是決定的時刻!”
他吸了口氣:“大家!社團的前輩們在看著我們,指導(dǎo)老師在看著我們!為了學(xué)院祭!為了新聞社!一起加油吧!”
充滿煽動性的言論。
宮崎朝大家面前伸出手。
直江、石井、御景、西園寺,深田,中島立刻把他們的手疊到上面。
“那么,準備OK了嗎?……四大離奇之鐘樓謎影現(xiàn)場直播,要上嘍~~!”
“一!”
“二!”
“嘿~嘿~噢~~!”
……
晴香沒參與這一套高燃的儀式,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饒有興味地干勁十足的新聞社團。
許久。
微微一笑。
※※※
進入鐘樓的瞬間,宮崎有一種感覺,好像被人丟進了宇宙虛空。
身前身后,上下左右全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黑暗中仿佛什么都沒有,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有。
聲音似乎從世界消失了,耳朵里能聽到的只有鼓噪得有些夸張的心跳,還有一種近似于蛇的“咝咝”聲在說話。
陰險!
惡毒!
這種感覺轉(zhuǎn)瞬即逝,下一秒,一切又恢復(fù)了正常,只是眼前還是什么也看不見。
“燈光,燈光在哪兒?趕緊把燈架起來!”宮崎大喊。
然而沒有回應(yīng)。
四下里一片死寂,仿佛整個人世界就剩了自己一人。
“怎么這么冷?”
的確是很冷——和外面比起來的話。
氣溫也一下子降低了很多,冷得叫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難道是錯覺?
凄厲的陰冷從身后炸現(xiàn),冷的幾乎能夠凍結(jié)空氣,宮崎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卻很清楚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向自己靠近。
他很想轉(zhuǎn)身看看身后的究竟是什么,可全身似乎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了,根本動也動不了。
“糟,糟糕!”
宮崎拼命掙扎,試圖拿出隨身攜帶的法器,但沒用,他的身體仿佛已經(jīng)不再屬于自己,甚至連回個頭這么簡單的動作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仿佛一個世紀一般漫長,死一般沉寂的環(huán)境中五識反而被無限放大,宮崎的神經(jīng)繃得緊緊的,他能感覺到那東西正在不斷逼近,卻偏偏怎么也動不了。
“可惡,快點動起來??!動起來至少還能逃走或是反抗啊!我的視頻還沒開始,怎么可以就這么死了?真是遜斃了!”他在心里不斷地對自己說。
執(zhí)念給了少年勇氣,一股奇怪的力量自他的心底爆發(fā),禁錮一下子消失了!
能動了!
宮崎猛地回頭,轉(zhuǎn)身的同時手探進了衣兜抓住符咒。
跟著愣住。
身后哪有什么鬼怪?只有一個被自己嚇得退避三舍的少女捂著心口,目光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
“宮,宮崎,你干什么?”
是惠。
宮崎傻眼了,難道剛才的又是幻覺?
“怎么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
“不知道啊,我進來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p> “怎么會……”
宮崎繼續(xù)傻眼。
人……都到哪兒去了?
“嘛,就不說這個,你有帶什么照明的東西嗎?這里什么也看不見?!?p> “哦,我有帶手機?!?p> 微弱的熒光自惠的手機點開,終于有光了,周遭的環(huán)境漸漸映入二人的眼瞼。
這里簡直就是一片廢墟,骯臟的墻壁,碎玻璃滿地都是,殘破的窗子、塌陷的屋頂,一切好像都在緩緩地走向破滅。
不過大概還是可以看出這里本是一座教堂,而現(xiàn)在就只剩下繁殖力旺盛的爬山虎侵入、包圍了這個建筑。
屋角丟著神像和天使像,只可惜腦袋不知飛到哪里去了,天使也折了翅膀,屋子里封塵處處,散發(fā)著濃濃的塵封與陰晦的霉氣,加上四處結(jié)滿的蛛網(wǎng),布滿了厚埃飛螨,顯得鬼影幢幢,仿佛處身于森羅殿里的幽冥世界。
“這里真是亂的可以?!?p> “讓人很沒真實感吶~”
身旁的惠突然拽了拽宮崎的衣服。
“吶~”
“怎么了?”
“這個……是什么?”
宮崎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一個頗為猙獰的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看起來似乎是蝙蝠,外形混合了禿鷹與類人生物的特征,并且長著扭曲的野獸身軀以及寬大翅膀,不過僅存了半個頭,看起來又凄慘又恐怖。
“應(yīng)該是弗洛魔?!睂m崎解釋,“在《圣經(jīng)》中記載,它們是地獄的看門人,通常以制造痛苦和殺戮為其生存目標。石像鬼知道嗎?就是以它為原型設(shè)計的。教堂里一般會有一兩個弗洛魔的雕像,做為天使懲罰地獄的圣經(jīng)故事?!?p> 惠聽了就不說話,愣愣得也不知在想什么,過了半晌才囁嚅著問:
“這些……應(yīng)該是死的吧?”
“肯定啊,難道你見過活得雕像?再說都破成這樣了,不死也得死了?!睂m崎說。
“可我怎么覺得……它在看我?”
宮崎猛地扭頭,石像僅剩的眼睛分明正注視著自己。
陰冷!
暴戾!
一瞬間,宮崎覺得自己被鬼看了。
巨大的驚悚在少女心里炸裂,宮崎下意識地又去摸十字架,可再定睛一看……
哪有什么邪惡的眼神?
那分明就是一個石雕的眼珠,灰白,空洞,毫無生氣。
難道還是幻覺?
“吶,宮崎同學(xué)?!被萦肿Я俗囊滦洌耙?,咱們出去吧?”
一句話把新聞社長從石化中喚醒過來,宮崎一個激靈,自己的視頻還沒完成,新聞社多少前輩正注視著自己,怎么可以在這種時候退縮?
“才不能被這么點場面嚇住了啊,我!”他輕輕捶了捶自己的心臟。
“你在說什么呢?深田同學(xué)!”他嚴肅地看著惠,“視頻都還沒開拍,現(xiàn)在根本不是退縮的時候啊!”
“可是……”惠緊張地四下環(huán)顧,說到底她畢竟是親身經(jīng)歷過靈異事件的人,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放心吧,我有準備的啊!”宮崎再次亮出了自己的全副武裝,“再說了,正是因為這里非??膳拢晕覀儾艁淼?,不是嗎?”
“但,但是……”
“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雖然其他人不知道哪兒去了,不過我還有這個!”
宮崎揚了揚手里的單反。
“只要有你這個主持人在,哪怕只有我們兩個,一樣可以做視頻!”
“唔……”
“拜托了,深田同學(xué)!我們新聞社的復(fù)興就靠你了??!請務(wù)必幫助我們!”
惠被堵得無話可說。
雖然她總覺得哪里不對。
雖然她現(xiàn)在真的蠻害怕的……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誰讓她就是那種“無論誰拜托都會答應(yīng),無論誰不幸福都覺得討厭”的女孩子呢?
“吶,宮崎?!被葸t疑著開口,“你那些符啊十字架什么的,都管用的吧?”
“當(dāng)然!這些東西都是開過光的!”宮崎拍著胸脯保證。
這當(dāng)然不是假話。
否則他也沒膽子進來。
“那……待會萬一真的有鬼出現(xiàn)……”
“放心,無論發(fā)生什么,我一定會保護你的?!?p> “唔……那,那好吧?!?p> 惠終于忍不住點了點頭。
※※※
直播,開始了!
惠連做了三個深呼吸,又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這才總算鼓足勇氣,站到了單反面前。
“各位觀眾朋友,現(xiàn)在在我身后的,就是傳說中鬧鬼的鐘樓……”
她向旁邊一指,宮崎的單反隨即轉(zhuǎn)向一側(cè)進行場景特寫。
“大家可以看到,這里已經(jīng)廢棄很久了,據(jù)說這棟建筑還是明治時代遺留的喔!”少女的聲音做為畫外音錄進了視頻里,“當(dāng)時這里曾經(jīng)是教堂,所以可以看到在我的右手邊還有倒塌的神像……喂,我說,你在干什么呢?”
最后這句當(dāng)然不是臺詞。
本該在這時跟隨惠的解說轉(zhuǎn)向的單反,凝固了。
惠莫名其妙,不曉得那個宮崎正愣個什么勁兒,她放下麥克風(fēng)走上前拍了拍他。
這一拍像是驚醒了噩夢中的人,宮崎全身劇震,緊接著變了調(diào)的銳音自他的喉間炸開:
“鬼啊——!”
單反被直接扔在地上,新聞社長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就向外跑。
惠被鬧了個怔,這里明明什么也沒有,他發(fā)的什么神經(jīng)?
少女下意識地就向單反被打開的屏幕看去,結(jié)果這一看把她的眼睛看直了。
單反的攝像頭是沖著前面的。
那里除了廢墟,什么也沒有。
可打開的側(cè)屏上,卻有一雙蒼白的腳,正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鬼啊——!”
第二聲驚叫爆出,少女扭頭就跑,只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一直跑到樓外的空地上,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都出來了,一個個癱軟在地上,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拼命喘氣,而那位準備萬全,立誓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大社長更是全身痙攣,好像得了羊癲瘋一般不住打著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