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桑看著鏡中的他和她,不知何時落下了淚,原來這就是他們的開始,原來這就是她今生非要靠近他的原因。
那邊,沐舊已助莫負歸再次入塔中,此時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站了很久,卻沒有開口說話。
他依稀記得,他揮劍累了,倒在了地上,有一個人捧著他的臉讓他睜開眼看看她,他照做了,睜開眼是她的模樣,她哭的好傷心,熱淚在她沾滿塵土的臉上燙開一道一道的淚痕,他像抬手為她擦擦淚,可他卻怎么也抬不起手來,他只能對著她笑笑,不料她哭得更傷心了。他想問她為什么這么傷心,她說讓他等他,他忘記他應了沒有。只記得后來他在忘川河畔奈何橋旁徘徊了很久,獄吏來勸說他,他怎么都不肯,他想等她,等她來再夸夸她......
如今,他終于等來她了,卻怎么都挪不開腳步。柳扶桑哭著笑著,然后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鏡中人的臉,不料剛要碰到,鏡面就像水漣漪般暈開,然后什么都看不見了。周圍突然開始搖晃起來,而柳扶桑視若無睹,神情呆滯地看著前方。
“不好,一炷香的時間到了!”
他來到她身側,大喊:“扶桑,快醒來,幻境是假的,不要進去太深了?!?p> 可她根本沒聽到身邊人的呼喊,幻境坍塌,生魂與人體分離,而人體會隨著幻境崩塌時散發(fā)的巨大靈力撕碎,如果靈魂再不愿醒來,那么意味她將永遠留在這里。
“扶桑,莫要沉迷了,你快睜開眼看看,是我,我來了?!彼膊凰缓鹆?,就這么輕輕的扶過她的臉,雖然清楚他只是個魂體,是觸摸不到她的,但他希望她能感受到。
柳扶桑聽見一直有個聲音縈繞在耳邊,很好聽,也很熟悉,她想啊想,才突然想起這是她做夢都想聽見的聲音啊。她慢慢地掙開眼,深深的看著他,說了一句:“是你啊...”便昏厥過去。
他用沐舊教給他的方法,將暈厥過去的她帶出了塔,外面的眾人也隨時等著接應。幾人這番折騰下來,總算是有驚無險,也將莫負歸救了出來,想著有情人終成眷屬,皆大歡喜。不料莫負歸的生魂在地淵飄蕩太久了,必須馬上渡過奈何橋,進入輪回生道。
沐舊用靈力輸入柳扶桑體內,不久她便蘇醒了。
忘川河畔的時景與地淵的其他地方不同,這里有樹香,遍地的彼岸花。醒來時,她就與他坐在一棵大樹旁,他背靠著樹,她靠著樹和他。
“醒了?”
再沒有比一睜眼就能看見自己喜歡的人更令人歡喜的事了,柳扶桑如是想。
“嗯?!?p> 他眉眼柔笑,叫她心頭蕩漾。
“怎的這么喜歡哭呢,太丑了?!彼辉谝庾约阂痪呋牦w是否能觸摸到她,但他還是這么做了,他抬手為她虛拭淚水,她的眼淚一下子泛濫了。
“怎么,現(xiàn)在知道說我丑了?從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p> “那我是怎么說的嗯?”
她哭多了,說話也磕磕巴巴起來。
“你說,你說,呃?!彼舆^頭,打了聲呃逆。
他覺得她這個樣子既好笑又可愛,不禁低頭憋笑。
“你居然還笑得出口?!彼鷼獾某财沧?。他也不逗她了,叫了她一聲:“扶桑,柳扶桑。月煙山霧昏,篝火照美人。我...記住了?!?p> 聽他這么說了,她含淚點點頭。
然后他站起身來,指著橋那邊故作輕松地說:“好了,我要過去了。”
她擦了擦眼淚,也回的干脆:“好?!?p> “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安靜了好一會兒,她才說:“你好好的,我還會找到你的?!?p> “好,我等你?!?p> 語音一落,他就往忘川河畔去了。她再次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看著他飲下忘川之水,看著他走上奈何橋,奈何橋上的魂魄還有很多,可她的眼中全是那一道青衫俊影。
突然他回過身來,在橋上倒著走,慢慢的走著,他跟她一樣,淚眼相看,無語凝噎。
扶桑,據(jù)說在奈何橋上看著的那個人,來世會念念不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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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伴跟著狼回到了北蠻,二人開始再無刀劍的隱居生活。雖然衛(wèi)霜厭也沒能喝上二人的喜酒,但他們能一起迎著朝霞,伴著余暉,情意綿長,確也能羨煞旁人。算著日子,今年已經是南峽海邊居住的第十年了,她本不應該在這里的,是她去求普世仙尊讓她進到南峽,讓她陪著他。
一開始仙尊大發(fā)雷霆,怒斥沐舊不知輕重,失了分寸,于是她跪在浮華仙宮外日日哀求,終于打動了仙尊那顆塵封已久的惻隱之心。仙尊開恩,讓她守在南峽與塵世的邊界,取觀音瓷中的仙露為她塑了保護罩,讓她免受地獄冥火的灼燒??梢?guī)矩依舊不能打破,閻羅在他們中間隔著一條結界,她無法進去,他不能出來。她日復一日的問月窺星,將所觀察到的都記錄在冊,除了那件事外,其他的她都覺著無趣平淡;他日復一日的抓捕從地淵逃跑出來的魂魄,覺著日子枯燥乏味,只有與她的約定,才讓他每天有了盼頭。
二人相約每一年都會來到結界邊,每年的七月七,閻羅讓二人靠近結界邊,互訴相思。他坐在石頭上,為她吹奏一曲,她在這邊栽了一棵紫衫,每年她就躺在樹下的搖椅上,聽他緩緩吹出那一首動人的月下獨曲。
美人靈兮,清婉揚兮。
半身星屑,悠悠我心。
入我心扉,顛我神魄。
簫聲切切,相思以寄。
愿君明了,中心深藏。
我知愛矣,何日不忘。
......
“之前也聽柳扶桑用玉塤吹過,當時我就想,沒你吹的好聽?!彼稍趽u椅上,用手枕著頭,好不悠閑享受。
他笑笑:“我家厭厭果然聰明,一下子就能猜到是我了。”
她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這首曲子你從哪偷學來的?”
“不如你再來猜猜?”
“......”
日子雖過得單調,卻也歡喜。幾經春夏,萬物輪回,她凡胎肉體,一天天的衰老,臉上的皺紋跟這紫衫樹皮一樣,越演越深。直到有一天,她沒有力氣開口了,他才恍惚過來,年歲流逝,將近百年。
她依舊喜歡躺在那張搖椅上,特別是她直不起來以后,她就整日整日的躺在那里,生怕錯過每一年與他的相會。紫衫被風吹顫,抖下一粒粒紅豆,落在她的手心上,她也渾然無知。她知道,她此生已沒有多少時日,只盼著能赴多一年的約定。
她頂著沉重的眼皮,好像看到一個虛影,她想伸手抓住,每每手先無力垂下。她清了清沙啞的喉嚨,發(fā)出蒼白無力的叫喚:
“是沐舊嗎?”
“是我,厭厭。”
她知道是他來了,嘴角輕揚,露出了笑,然后緩緩合上了眼。
......
在衛(wèi)霜厭臨死之際,沐舊去找了閻羅。他求的是三百年輪回,他要每一世在她誕生與臨死之際,他都能出去見她一面,提早為她謀得此生安度,護她喜樂,每一世都不忘記他。
而衛(wèi)霜厭來到忘川奈何邊時,她求閻羅,至此三百年,情世浮屠,輪回幾道,她愿生生世世化作死海沙畔的一顆紅豆樹妖,讓她虛度浮生時,還能不忘守著他,就算沒有了前世的記憶,她還是會在那里,不離不棄。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三百年后,世間流傳著一首無名之曲,據(jù)說是浮華仙宮的某位仙長為他的心上人寫的,世人都稱此曲為“摘星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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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頭漁夫
以文會友,不負相遇,感謝陪伴。再給下一本小書吆喝吆喝吧,《月迷樓臺》傾情奉上: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她想牽他逃離混沌,他想攜她遁入深淵。 本來覺著不敢愛的結局也挺好,直到后來他說:誠然世間唯有兩地能讓吾以‘回’字作答,一是樓臺,一是有霧失的家。 又是一個令人頭大的傻瓜故事,只是這個故事不再是一個小故事,我希望把它寫大,將情寫實,然后與大家一同見證他倆的成長。 因胖胖頭時間的緣故,所以可能無法及時更新。 故事歸來,不知何夕,誠愿每本都不負期待,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