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分班

　　有些人就是在你的世界里路過一下，然后連告別都沒有，就悄無聲息了。

　　這學(xué)期開學(xué)幾天了，李明一直沒有來。胡老師上課時，總是有意無意中往第三排左邊第四張課桌瞄下，然后失望地說到：“李明今天怎么還沒有來上學(xué)呢，怕要落下好多節(jié)新課了?！币话阍诶蠋焸兊哪X海里，成績好的和成績差的學(xué)生都是他們印象最深刻的，何況李明的成績一直那么好，胡老師就特別關(guān)心他。一周后，李明的位置還是空落落的，他好像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我也有些失落。后來聽到別班的同學(xué)說，有次碰到李明爸爸在學(xué)校行政辦公室辦理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

　　“李明是不是再也不來上學(xué)了呀？”放學(xué)的路上，子林遞給我一根冰糖葫蘆說道。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呀，不來就不來唄，也許他去了別的好學(xué)校?！蔽乙Я艘豢诤J，甜得膩人。

　　“暈，不是你有回告訴我說去瘋?cè)嗽号龅剿藛?？你還說要去他的夢境看看是什么原因的，你到底看到什么沒有，怎么一直也沒告訴我？”子林振振有詞地問道。

　　“哦哦，我忘記了。好，我一定去他的夢境好好瞧瞧。”

　　我一邊走，一邊思索著李明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心里有一絲不祥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我和他的交集不深，現(xiàn)在卻無比掛念他。我記得還是暑假在橋頭徐住時有一晚到他的夢境中去過一次。好像他有個哥哥讀研時突然精神出了問題，他很是傷心，不過這和他轉(zhuǎn)學(xué)的事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回到家中我吃完晚飯，早早寫完作業(yè)，沖洗完就躺到床上去了。我關(guān)上燈，把被子蒙在頭上。迷迷糊糊中我看到灰色的天空有些憔悴，不富任何色彩，一朵朵鉛灰色的云在空中游來蕩去。那些閃著銀光的小小帳篷，在水面上時隱時現(xiàn)，虛無縹緲。我睜大著眼睛，跌跌撞撞朝荷花苑的方向飛去，努力地尋找李明的那頂小帳篷?？墒钱?dāng)我俯瞰這一片片帳篷林中，在那熟悉地位置上卻再也不見那頂紅灰相間的小帳篷。天空中迷茫一絲傷感的氣息。這是怎么回事，李明的帳篷哪去了？為什么我找不到？我不停的在這一片帳篷和那一片帳篷中穿梭。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以前我進(jìn)過的小小帳篷，它們?nèi)灰娏?。包括我媽工作的夢境，子林玩火的夢境，還有那個在山上挖筍的老奶奶的夢鏡，還有我奶奶童年想上學(xué)的夢境等等全都沒有了，消失了。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我面前的全是一只只陌生的，我從沒有進(jìn)去過的帳篷。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從夢中數(shù)次驚醒。

　　夜已深，一灣淺淺的月光透過窗臺傾瀉到床邊，我禁不住伸手想要握住，卻備感手心里一絲冰涼、清冷。莫非夢境中發(fā)生的人和事和這月光一樣，撲朔迷離，讓人遐思。

　　連著幾個晚上，我都盤旋在那一堆堆帳篷中，想要尋找答案。冥冥中似乎有個天籟的聲音在警示我：所有你窺看過的夢境只能看一次，永遠(yuǎn)不能回頭。你窺看別人的夢境時，將失去自己的夢境。

　　啊，原來我在不停窺看別人的夢境時，卻不知道我正在悄悄地失去自己的夢境。難怪這一年多來，我要么睡著了不做夢，要么做夢就是在別人的夢境里遨游。為何會這樣？我的夢境去了哪里，我要去哪里把它找回？既然如此，我要這個特異功能到底有何意義？沒人能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后來我還是把李明夢境中的事告訴了子林，他差點驚掉了下巴。他萬萬沒想到平時囂張、高傲的李明家居然還有這樣的傷心事，還篤定李明不來上學(xué)，突然轉(zhuǎn)學(xué)肯定與這件事有莫大的關(guān)系。至于這件事情的真正緣故，也許將來有一天，李明會回來親自告訴我。我卻再也不能從他的夢境中得知一二了，只能嘆息一聲讓它隨風(fēng)而去了。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我們六年級就畢業(yè)了，馬上要上中學(xué)了。8月26號接到香泉中學(xué)的通知，所有新生都要參加考試分班，這點我倒不用擔(dān)心?？墒钱?dāng)我考完試后，心里一點把握也沒有。數(shù)學(xué)一向是我的強(qiáng)項，然而最后還有三道大題我都沒有做完，這次難度超乎我的想像。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忐忑不安，難道是我暑假貪玩游戲沒有溫書的原因？（六年級畢業(yè)生沒有暑假作業(yè)）完蛋了，這次沒考好，我肯定要分到差班去了，我沮喪地嘆著氣。

　　“呵呵，你要是考差了最好，我們還可以在一個班多好?！弊恿中覟?zāi)樂禍地笑道。

　　“呸，你這個烏鴉嘴！”我氣得拔腿就走。

　　“你別跑呀，你要是沒考好，鬼才相信，你可是數(shù)學(xué)女王！”子林在身后緊緊地追著我。

　　我懶得理他，一路跑回家。哼，及格萬歲，我要是有一個像他那么憨厚、可親的爸爸，就是考得再稀爛我也不怕。

　　第二天我去拿分?jǐn)?shù)條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語文75 數(shù)學(xué)68，慘遭滑鐵盧。我默默地把分?jǐn)?shù)條放進(jìn)口袋里。望著湛湛的藍(lán)天，沒有一絲云彩，可我的心里在下雨。校園連廊里都是來來往往的新生，好像大都和我一樣神色耷拉著，一副頹喪的樣子。這可怎么辦呀？我回家怎么交差？爸爸今早去上班時還說，成績出來了讓我早點告訴他。想想他那佛山無影腳的陰影，還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回到家中，我滿腦子都在想對策。電腦是碰都不能碰，手機(jī)前幾天就被老爸收起來了。突然樓道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我趕緊閉上眼睛跪在地下，雙手捧著一根鐵尺。

　　“豆角，豆角??！”

　　哦，原來是媽媽回來了，都怪我太緊張了，把爸媽的腳步聲聽混了。

　　媽媽不禁撲哧大笑起來：“哈哈，你做錯什么了，快起來再說?！?p>　　“不，我不起來，你先打我吧。這次分班考試，我沒考好?！蔽业拖骂^，垂頭喪氣地說道。

　　“啊，考得很糟糕嗎？先起來吧?！?p>　　我把分?jǐn)?shù)條從口袋里掏出來，遞給了媽媽。

　　媽媽看后，眉頭鎖起來了，但并沒打我。

　　“媽媽，我感覺這次考次題目是最難的一次。”

　　“那別人考得好嗎？”

　　“不知道，我沒問！”

　　“你一向成績還好，如果你沒考好，估計別人也沒考好的。”

　　媽媽和子林的說法一樣，這樣想來我忐忑不安的心總算平靜點。我多么希望說這話的人是老爸，他也能有一顆像媽媽那樣寬宏、體諒的心，能寬慰鼓勵我。

　　我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終于看到老爸回來了。在吃晚飯時，他笑咪咪地說：“分?jǐn)?shù)出來了嗎？”

　　“出，出來了。”我不看他的眼睛。

　　“考了多少分呀？”

　　“語文75，數(shù)學(xué)68?！?p>　　“什么？！”老爸兩個睛睛頓時瞪得滴溜圓像要跳出來，把桌子一拍，顫抖著身子就想來打我。

　　“唉呀，你先別打孩子。聽說這次題目難度有點大，大家都沒有考好！”媽媽趕緊護(hù)住我的頭說道。

　　“真的是試卷難度大嗎？！好吧，暫且饒了你。別以為你玩電腦假裝看書的事我不知道，每回我回來摸摸電腦后面都是熱的；還有上次我給你買的字貼，你每天練習(xí)了嗎？”爸爸用他那嚴(yán)厲的目光注視著我的雙眼。

　　“字是門樓，書是屋，豆角乖乖聽老爸的話，把字多練下?！眿寢尦艺Ａ苏Ｑ?。

　　“練了的。”我趕緊從書桌上找到字貼遞給老爸。

　　“臨摹的寫得不錯，但你自己寫的還是丑。好了，明天我將親自送你去學(xué)校辦分班入學(xué)手續(xù)。哼，兔崽子，要是知道你撒謊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崩习终f完，狠狠地瞥我一眼，揚(yáng)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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