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佺最終還是選擇了穩(wěn)妥,因為他不敢賭。
放棄嘗試一種跨越階級的命運,反而讓他感覺到了一絲輕松,他覺得反正人的一生,所謂的意義,不一定是要經(jīng)歷大風大浪,安穩(wěn)的靠岸才是最重要的。
工作的事情告一段落。
深秋的一天,風吹落葉飄滿天。
燕青和宋江匆匆地出了門,剛下宿舍樓的時候,一陣大風吹過旁邊的大樹,樹葉簌簌的散落,有一片掉落在燕青的面前的石板地上,燕青看了一眼,一腳踩碎了這片還有些發(fā)青的葉子,雙手揣在兜里和宋江趕路去了。
幾個人在小吃街盡頭的狀元酒樓聚餐。燕青、宋江、沈佺、晁蓋、公孫勝、吳用。他們圍坐在一間包間的圓桌旁,公孫勝敲打著餐具叫嚷著:“好餓,好餓,還不上菜……”沈佺作為他的初中同窗,到現(xiàn)在的鐵交情,一個腦瓜嘣彈在了公孫勝的后腦勺上,兩個人笑著廝打在了一起,其他的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時候,沈佺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了手機走了出去,當他靠在門口吹著小風,不知道接不接的時候,突然有人說道:“唐婉,是誰?”沈佺一抬頭,看見了在一旁抽煙的宋江和幾乎要貼上自己的燕青。
沈佺于是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安靜,然后他按下了接聽鍵。
“沈佺?你有時間嗎?”對面的女生,聲音清脆。
“怎么了?有事嗎?”沈佺一本正經(jīng)的問。
“我現(xiàn)在在小吃街的超市里買東西,一會回學校,你能幫我搬一下宿舍嗎?”女生的話依舊干凈利落。
沈佺也就思索了幾秒鐘回答道:“沒事,我一會就過去!”
掛了電話,沈佺看著燕青說道:“你說啥?”
唐婉是師范學校的畢業(yè)生,比沈佺他們大一屆,因為要考研,所以已經(jīng)畢業(yè)了卻留在學校繼續(xù)學習。一開始,她們這些留校的學生還住在原來的宿舍,后來經(jīng)過調(diào)整合并到了一起。
考研的路是艱辛的,很多人中途就放棄了,然后,現(xiàn)在唐婉她們又需要合并宿舍。
唐婉和沈佺認識,是因為勤工儉學的時候做了搭檔,那是朱淑真從軍后的來年春天,春天是美好的,春天是新生命的開始。
然后,一來二去,兩個人成了好朋友,這種朋友關系隨時可能顛覆。后來因為兩個人在不同的學校,作息也有差別,就聯(lián)系的少了。
沈佺說:“這次聯(lián)系之前,已經(jīng)有兩天沒有和唐婉交流了?!?p> 宋江扔了煙頭一把摟過了沈佺,說道:“叫過來吧,都這么近了?!?p> 燕青說道:“對啊,都在小街,叫過來吧!”
宋江看了看燕青說道:“我是說關系?!?p> 這時候他們已經(jīng)一致的避開了朱淑真。
沈佺對于宋江和燕青的建議很是心動,可是進到包間里卻依舊抹不開面子。不要說唐婉不是他女朋友,就算是他女朋友,他也不好意思帶過來。晁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叫呀,叫過來呀!”
公孫勝和吳用也笑呵呵的上去湊熱鬧,而宋江在一旁“啪”的一聲點燃了手里的煙,然后給燕青點上。
唐婉還是來了,英姿煞爽的如同扈三娘。
除了張玉娘,沈佺接觸的女生,幾乎都是性格強硬,與沈大公子的柔弱有著顯明的對比。
也不知道,沈佺是因為喝酒還是因為姑娘,臉紅的有些異常。一直在旁邊和大家有說有笑的唐婉,一瞥看見了似乎微醺的沈佺,拍了拍他的肩膀,嫣然一副女朋友的架勢,關切的說道:“你沒事吧?喝不了就不要喝了,一會兒該醉了。”
沈佺聽到這話,猛然打起了精神說道:“我沒事,不過我確實不能再喝了!”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這個面若重棗的沈二爺,連唐婉都有些尷尬。
理直氣壯的換了飲料后,沈佺開始大口吃菜,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沈佺明顯的很高興,明顯的很穩(wěn)重,也明顯的話很少。
宋江和燕青互相使了一個顏色,要把沈佺灌醉,無論酒后亂性或是酒后吐真言,也都是時候了,再不瘋狂就該畢業(yè)了。
幾個人搶走了沈佺的飲料杯,然后開始勸酒,沈佺抵死不從,卻也怕在女生面前太糗,為難的輕咂一口就做嘔吐狀,幾個人覺得沈佺太裝,也太慫了,這個時候哪怕喝吐了,也應該配合兄弟們把戲演下去,畢竟這是他做主角的一場戲,而人生也只不過是一場戲。
在沈佺裝模作樣的時候,旁邊的唐婉拿過沈佺手里的杯子,將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后有一些撒在了沈佺的手上,沈佺連忙甩了甩。而周圍的燕青們?nèi)笺蹲×耍麄凅@訝不是因為女生喝光了一杯酒,而是因為女生喝酒的時候嘴唇是貼著那個玻璃杯的。在眾人的鼓掌聲中,唐婉無所顧忌的笑著把杯子倒了倒,證明自己確實干了。
聚會很愉快的結(jié)束了,吹了風的公孫勝在黑暗的小道旁又吐了,晁蓋和吳用在看護著他。于是燕青和宋江被沈佺抓了壯丁,一同去幫唐婉搬宿舍。
在半圓形的馬路牙子上,沈佺和唐婉靠的很近,宋江又點燃了一只煙,在昏暗的光影里,那一點紅紅的光照亮了他的臉,燕青也點了一根煙悠悠的抽起來。
四個人,在本來沒有交集的空間和時間里,組成了一只奇怪的隊伍。
唐婉問沈佺:“你為什么不抽煙?”
沈佺看向兩個老鄉(xiāng),配合一種嫌棄的表情說道:“吸煙有害健康?。 ?p> 燕青在旁邊笑道:“還吸煙?人家問的是抽煙!”
宋江被燕青的話整的有些蒙,他抽完了煙說道:“這有什么關系?沈佺不抽煙是因為他沒有喉結(jié)……”
沈佺做憤怒狀,其他三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唐婉道:“哎,宋江,你很像我的表弟,要不要認個干姐姐?”
宋江摸摸頭看看沈佺說道:“我可不想比他矮一截……”
唐婉聽出了他的意思,居然沒有一絲這個時候該有的害羞或者惱怒,笑著說道:“跟他有什么關系?這是咱倆的事……”
空氣突然安靜,這時候燕青“啪”的一聲,點燃了一支煙,那一點紅紅的光也照亮了他的臉。
女生的東西本來很多,可是在三個重勞力面前確實不值一提,除了女生私密的行李,他們一人兩趟,就解決了問題。
在道謝聲中,燕青和宋江開始往回走。剛進小西門,燕青就吐了,本來路燈昏暗宋江看不到也就沒事,可是一股濃烈的酒味竄進了宋江的鼻子里,他也就吐了,燕青吐完,抑制著自己的喉嚨,不想聽見宋江的聲音,于是他又吐了,宋江也是如此……一來二去兩個人吐了五六分鐘才停了下來。
宋江和燕青坐在宿舍樓下的馬路牙子上抽煙,宋江問道:“你喝酒沒事,剛喝完也沒事,怎么干了活,出了汗還吐了?”
燕青回答道:“估計是抽煙抽的吧!”
或許確實如此。酒醉人,煙也同樣醉人。在煙霧繚繞中,有時候比在觥籌交錯中還容易釋懷。
兩個人在馬路牙子上,抽完了煙盒里僅有的幾只煙,準備上樓睡覺。突然大風驟起,兩個人同時看見了光,然后是迎面而來的濕氣,兩個人都下意識的避開了這種像是夏天一樣潮熱的風,轉(zhuǎn)過頭再次準備上樓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眼前沒有了樓梯,而是一段高高的陡坡。
記憶似乎在這一瞬間斷了,而且兩個人同時抹除一段記憶,然后穿越到一個場景里。燕青的手里還握著一片葉子,他清楚的記得自己一手抽著煙,一手把玩著從旁邊地上撿起來的一片落葉。兩個人糊里糊涂的爬上了陡坡,然后似乎腳步長了眼睛,一路不停歇地走到了一棟家屬樓跟前。
燕青看著熟悉的家屬樓木愣愣的對宋江說道:“到了,這就是我們公司的宿舍……”
宋江突然感覺手臂酸疼,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提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
某年深秋的晚上,燕青和宋江證明了,世界上真的存在可以穿越的事情。身體穿越了空間和時間,正常秩序里的記憶也會被植入大腦里。
當燕青拿著已經(jīng)枯萎了的葉子對張青說的時候,張青笑嘻嘻的看了看燕青說道:“神經(jīng)?。≮s快收拾你的東西吧!還出不出去練攤了?”
燕青思緒混亂不堪,猛然握緊手里的葉子,強大的握力,讓脆脆的葉子瞬間化為齏粉。他猛的抬起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然后看向傻愣愣的張青感慨道:“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