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彥離
彥離自打識字起就知道自己是個異類。
因為父皇給他取的名字不同于其他兄弟,他的名字里沒有“王”字。
他那個時候常問母妃,為什么他的名字這么的與眾不同?
母妃每次給他的答案都是:“自然是父皇給了你不同于其他皇子的期許,所以你要快快長大,替你父皇分憂。”
但是父皇好像更喜歡老九多一些,他很奇怪,當(dāng)然也生了幾分妒心。
明明兩人是同父同母所生,而且他整日的勤奮刻苦,彥璟每天就只知道插科打諢,為什么父皇會更偏愛他?
這種怨念一直積攢到了彥璟十歲生辰那天。
因為是皇子整十的生辰宴,皇帝特地在城中四方分別設(shè)了四處施粥棚,為了給彥璟祈福。
而且前幾日剛好西域使臣入京,便送了一匹上好的汗血寶馬給彥璟做了生辰禮物。
彥璟那時候剛剛學(xué)會騎馬,但是動作倒也利落熟練,他上馬之后欣喜非常,沖著馬后的彥離擺了擺手喊道:“哥,快過來,這馬能坐上咱們倆呢!”
彥離淡淡的瞥了馬背上的彥璟一眼,走過去輕輕的撫摸著馬肚子上的細(xì)毛。
他突然生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若是馬受了驚,彥璟控制不住的話,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多分一人份的父愛了?
于是他輕輕抽出藏在袖口里的暗針,沒再做猶豫,一下刺入了馬的肚子里,他刺的不深,但是足以讓馬失了控。
他眼看著那匹上好的汗血寶馬,馱著他的同胞親兄弟從這宮門狂奔出去。
伴隨著彥離越來越遠(yuǎn)的叫喊聲,他的嘴角逐漸的上揚起來。
等父皇和母妃趕過來的時候,彥離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母妃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不要怕,她說:“母妃會保護離兒一輩子的?!?p> 他聽見母妃跟父皇說:“璟兒這孩子自小被臣妾給慣壞了,不會騎馬偏要逞能,等找回來了,臣妾定要狠狠的處罰他!”
父皇沒有回答母妃的話,只是派了很多人出去,他看見父皇臉上的擔(dān)憂,不知道若是此時換做是他,父皇會不會也是如此。
彥璟傷的很重,他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失落,因為從那之后父皇對彥璟更加寵愛了。
父皇把權(quán)利給了彥瑄,把寵愛給了彥璟,給他的就只有時隔好多天的一句:“好好讀書,別讓你母妃失望?!?p>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了父皇計劃了三年時間的微服南巡,隨員名單里他不在列。
但是他也去了,不過沒和他們一起。
他走了他們走過的路,看了他們所看的風(fēng)景,見了他們所見的人。
在一個罕有人煙的小山林里,他又生出了像彥璟十歲生辰時的心思。
如果這次彥瑄和彥璟都能死掉的話,那么父皇的權(quán)利和寵愛就都屬于他了。
于是他策劃了一場刺殺。
只是沒想到他們卻被這里的一個原住居民,一個小姑娘給救了,小姑娘胳膊和小腿上各中了一劍,但還是帶著他們躲進了自家為了打獵所設(shè)的地籠里面。
而且這個姑娘他還見過。
就在他前一天在這里布置暗殺的時候,背著竹簍采藥途經(jīng)的那個小姑娘,她還邀請過自己去她家里喝茶,只是被他給拒絕了。
他覺得自己是皇室的人,身體里流淌著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血,怎么能去一個貧民百姓家里喝一些不干不凈的茶。
但是他親眼看見父皇帶著彥璟和彥瑄進了那個貧民的家門,之后彥瑄還娶了那個貧民,做了他的太子妃。
太子還給她改名叫玉瑤。
彥離覺得,玉瑤做了太子妃以后好像變得更加耐看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姑娘。
只是他為什么做了彥瑄的太子妃,明明是他先遇見她的。
他心有不甘。
母妃說:“只要是離兒想要的,母妃都可以給你,不管是權(quán)位,還是女人?!?p> 就這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彥離也沒有具體的去數(shù),他只是知道過了兩個年。
東宮傳出喜訊,一向身子羸弱的太子妃終于有了身孕,普天同慶,但只有彥離一人神色消素。
他隨便進了一家舞坊,喝的微微上了頭,恍恍惚惚之間,他好像看見了他的玉瑤,此刻正沖著他笑。
這個笑容他只在玉瑤面對彥瑄的時候見過。
如今她也愿分給他了……
只是翌日清醒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躺在自己身邊的竟是一個陌生女子,哪里是玉瑤,不過是眉眼之間有些相像罷了。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把那女子帶回了府中,封了側(cè)妃。
后來在彥離大婚后的皇家家宴上,他又遇見了一個比姚娘更像玉瑤的女人,那人就是九王妃初瑾兒。
她跟玉瑤簡直就像是一母同胞一般,五官臉型都極度的相似,只是兩人性子完全相反。
每次見到初瑾兒時他都會忍不住的去多看上幾眼,但是她不是玉瑤,姚娘也不是,就算是,也不是他的了。
這些從小到大沒有過答案的疑問,父皇的冷淡,還有自己時不時生出來的可怕的偏執(zhí),都在母妃薨逝后得到了證實。
他原是母妃與付曉將軍的私生子,一個在民間被人們稱為孽種的賤人。
可憐他原以為自己屬于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皇室血統(tǒng)。
所以父皇對他冷淡到了極致,所以母妃把他偏愛成了一種病態(tài)。
所以他的名字里少了一個“王”字,不是因為父皇對他獨有的期待。
所以從頭到尾錯的那個人一直是他,不是別人。
他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
他淡然的像是每一個平常的午后,他回到了書房內(nèi),緩緩的打開了放在硯臺旁很久沒有打開過的折扇。
上面是他曾畫上的那個女人的身影,玉面淡妝,搖曳生姿。
直到他打開最后一個扇葉,一抹銀光從他眼前閃過。
他按下扇柄中暗藏的小機關(guān),匕首瞬時破扇而出。
“不要!”書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緊接著沖進來的是自打有了身孕之后便一切都變得小心翼翼的姚娘,她跑的踉蹌,差點摔在他面前。
她來不及穩(wěn)住自己的身子,只是第一時間便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帶著滿臉淚痕,苦苦哀求他:“你還有我,你還有孩子,我們會一直愛你,一直陪著你的……”
他緊閉著雙眼,淚珠順勢滑落,“但是父皇不會,他不會準(zhǔn)許我活著的?!?p> 他甩開姚娘,攥緊了匕首,但是手下方向卻隨著另一個力量一轉(zhuǎn),隨即插入了一處柔軟。
伴隨著女人隱忍的悶哼聲,他看見姚娘倒在了地上,肚子里涌出大片大片的鮮血,她疼的眼睛都睜不開了,最后他只聽見她說了一句:“你別哭……”
她牙縫里都布滿了鮮血,水柱一般的涌了出來。
他大喊著叫人,但是門外一個人都沒有,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在他懷里逐漸變得冰冷。
這天,天氣悶熱的很。
兩人倒在血泊之中,那把藏在扇中的匕首,奪走了三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