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觀星樓

　　蕭泠曦抬頭看去，果然是蘇慕榕，只見門口這十八九歲的少年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眉梢眼角帶著一絲凌厲傲氣，左耳邊的頭發(fā)中隱隱約約系著一個銀白色繁復(fù)花紋的小鈴鐺，寂靜無聲，這讓他周身帶上了一絲妖異之感。

　　五年不見了，表哥。

　　蕭泠曦默然在心中感嘆一句。

　　“蘇二公子好久不見，怎么這次出游這么快就回來了？”宸泫祁看不出任何芥蒂的笑瞇瞇道。

　　其實他們二人本來也沒什么仇怨，不過是因為宸泫祁經(jīng)常帶著這些世家子弟在外廝混，難免遇到脾氣火爆，從小橫著走的蘇慕榕，這下面的人就借著宸泫祁的名號經(jīng)常找麻煩，一來二去，京城就開始傳言，他們二人不合。

　　“我本來在蘇州橋上看美人，可突然聽聞京城中來了一位有趣的高手，所以特意回來看看。”蘇慕榕毫不客氣的進來，目光一掃，抬腿走到蕭泠曦身邊，坐在蕭泠曦身邊的人咽了咽唾沫然后沒骨氣的站起身讓開座。

　　“蘇二公子原來今日是特意來看云傾的啊，云傾，本王為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蘇幽蘇將軍的公子蘇慕榕少爺?！卞枫钍疽馍磉叺娜粟s緊給蘇慕榕重新上一副碗筷酒盞。

　　蕭泠曦很給面子的偏頭打量了一眼蘇慕榕然后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宸君傾則在一旁皺了皺眉頭，京城中人人都知道逍遙王和蘇家這位小霸王不對付，如今這慕云傾和宸泫祁走的近，今日這蘇慕榕可別是來找麻煩的，畢竟這蘇家也是朝鳳少有的忠臣良將，要是蘇家二少爺被鎮(zhèn)撫司掌司打出個好歹，那就壞了。

　　沒錯，他擔(dān)心的是這位經(jīng)常在外游山玩水的蘇家二少爺，可不是眼前這個看起來身嬌體弱的小姑娘。

　　“聽說就是你把柔然的那兩個雜碎給收拾了？”蘇慕榕眉毛一挑看著蕭泠曦，耳邊的小鈴鐺搖晃了一下。

　　“如何？”蕭泠曦紅唇一勾。

　　“勉勉強強吧，畢竟那兩個都是飯桶?！碧K慕榕看著少女面具下的眉眼不知為何生出一絲熟悉之感，言談中的語氣倒是客氣了不少，不再像一進門的時候那么鋒利了。

　　“柔然人性情野蠻，這些年辛苦蘇將軍了?！背龊醣娙艘饬系氖牵掋鲫鼐尤粵]有被蘇慕榕這兩句話激怒，反而還客套了一句。

　　“哼，蘇二公子，您這話可真是太沒意思了，慕大人那日可是只用了一招半式就將那柔然大王子打的昏倒在地，現(xiàn)在都沒醒呢，這可不是您這種整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能辦到的?！?p>　　一個突兀的聲音刺耳的響起。

　　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聲音，蘇慕榕眉目霎時冷了下來，手中的杯盞帶著一股勁氣劈頭蓋臉的直接砸向那人。

　　蕭文昊。這個狗東西，蕭家的人都該死！

　　蕭文昊猝不及防被這么一下砸的直接倒在地上，捂著鼻子流血不止，身邊的幾個人連忙把他扶起來。

　　“你！蘇慕榕你欺人太甚了，今日當(dāng)著逍遙王和慕大人的面，你居然敢如此造次，簡直無法無天。”蕭文昊顏面盡失，氣的將身側(cè)的人甩開，指著蘇慕榕罵道。

　　這蕭文昊平日里哪敢這么大膽的招惹這位混世魔王，只是今日看蕭泠曦在，覺得蘇慕榕不敢輕易動手，又加上上次見蕭泠曦便起了一點小心思，這才想出頭表現(xiàn)一番。沒想到這混賬小子居然這么放肆，現(xiàn)在他風(fēng)頭沒出成，反而出了個大丑。

　　“王爺，慕大人，今日遇到這東西，實在是掃興，本公子改日再請二位喝酒?！碧K慕榕看都沒看他，轉(zhuǎn)頭向蕭泠曦和宸泫祁客套了一句起身便走。

　　“哎呀，這蘇二公子這脾氣，真是……快將蕭公子送回府里去，趕緊給請個大夫。”宸泫祁一臉遺憾的將扇子一合拍在手心，吩咐了下人一句。

　　蕭泠曦則瞥了一眼蕭文昊道：“你和蘇二公子的恩怨用不著牽扯我，要是想打官司，正好京兆尹府宋大人的公子不是在這兒呢，你可以讓他帶著你去衙門?！?p>　　被點名的宋博明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以前在崇明書院的時候，他和蕭文昊關(guān)系是很好，不過后來他爹管他管的緊，也就不怎么廝混在一起了，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出來的，他可不想給他爹帶什么麻煩回去。

　　蕭文昊臉本來就被蘇慕榕削了面子，現(xiàn)在又被蕭泠曦這么踩上一腳，氣的面色通紅。

　　他沒想到自己明明是為慕云傾出頭，了她不領(lǐng)情還居然當(dāng)眾駁他面子，讓他下不來臺，再怎么說他也是吏部尚書蕭默然的侄子啊。

　　“哎呀，都是玩笑，何必這么認(rèn)真呢嘛，行啦，今日文昊受苦了快回去看看大夫吧?！卞枫羁词捨年荒樕y看，便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

　　“就是，文昊，那蘇二公子一向如此，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走走走，先看大夫，明日咱們?nèi)セù虾染?。”一幫人連拉帶拽的將蕭文昊拉走了。

　　“慕姑娘似乎很厭惡蕭家公子啊?！卞枫羁粗叩目湛帐幨幍陌g，倚在靠背上輕抿了一口酒。

　　“看來今日也沒什么樂子了，下官就先告辭了?！笔掋鲫貨]有回答這個問題，微微一笑行了禮便走了。

　　“有意思，沒想到這慕云傾居然對蕭家的人這么討厭，難不成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蕭默然了？”

　　宸泫祁瞇了瞇眼睛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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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好不要隨意得罪朝廷重臣?！?p>　　蕭泠曦帶著宸君傾準(zhǔn)備回鎮(zhèn)撫司，路上冷不丁他說了這么一句話。

　　“你覺得他們能斗得過我嘛?！笔掋鲫剌p笑一聲，輕蔑的問道。

　　“明著來也許不行，暗著就不一定了，這些朝臣能爬到這個位置那都是人精，你才剛?cè)氤米詈貌灰o自己樹敵太多?！卞肪齼A看著蕭泠曦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微微皺眉?？赡苁且驗殄飞啬胶皖佋魄鋵κ掋鲫氐膽B(tài)度，宸君傾雖然心里仍然對這位鎮(zhèn)撫司的掌司有些不滿，但是看到她的行事為人，還是忍不住想勸誡。

　　“如果被人暗算，那只能說明是自身能力不足，而我，根本不怕他們?nèi)魏蝿幼?。況且，我若是不得罪人，那上面那位還能坐得住嗎？”

　　蕭泠曦的幾句話讓宸君傾豁然明白過來，原來她是要做權(quán)臣、佞臣、孤臣。所以才根本不在乎得罪人，因為皇上就是要她手握權(quán)力而孤身一人，只有她不結(jié)黨，才不得不依附于他。

　　明明這丫頭只有十幾歲而已，到底是怎么長大的，居然像個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手一般。

　　宸君傾忍不住心里嘀咕。

　　他跟著她不過五六日，卻見識了她除了刑訊以外的各種手段，不論是應(yīng)對皇帝還是駕馭下屬，又或者操控鎮(zhèn)撫司這個龐然大物她都得心應(yīng)手。雖然不向外界傳的那樣是個喜歡虐殺人的惡魔，但是確實行事乖張。整個鎮(zhèn)撫司三個緹騎里只有張桁不怎么怕她，跟在慕云傾身側(cè)忙前忙后，其余兩個緹騎平日都緘默不語，除了匯報任務(wù)都避開和她碰面。也許是薛業(yè)的事情讓他們很耿耿于懷吧，畢竟那件事牽扯出了鎮(zhèn)撫司中幾十條人命。

　　“一會我要去給皇上送藥，你就不必跟著了，今天就放你假了。”蕭泠曦看了一眼身側(cè)的宸君傾說道。

　　“哼，你還真是好心?！卞肪齼A一聽她要給宸楓止送藥，立刻臉色難看起來，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而去。

　　蕭泠曦?zé)o奈的搖搖頭，當(dāng)然知道他為什么變臉，無非是以為自己要給宸楓止治好那頭疾，不過她也懶得解釋，只要達成目的這些誤解不算什么。

　　宸君傾走了，蕭泠曦轉(zhuǎn)身去了自己的小院，墨璃果然在這里正逗弄逐月和霧鳶。

　　“你可是南越攝政王，怎么整日無事可做的。”蕭泠曦挑眉看著樹下那人說道。

　　那人今日一身玄色錦衣，上繡暗紅色繁復(fù)花紋，白皙的膚色在夕陽的暈染中鍍上了一層暖色，可骨子里散發(fā)的黑暗與危險仍舊讓他與這個世界分隔而開。

　　“那些事哪有小泠兒有趣?！蹦醒笱蟮囊性诤蠚g樹下看向蕭泠曦，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帶著一絲調(diào)笑。他腳邊的兩只也立刻一同望過來，兩只幼獸的眼睛一雙金色，一雙湛藍都帶著清澈見底的歡欣。

　　被這么三雙眼睛望著，饒是蕭泠曦也有些招架不住，呆了一下側(cè)身撫了撫額頭，然后才俯身抱起已經(jīng)啪嗒啪嗒跑過來的霧鳶，再伸出胳膊讓逐月跳到肩上。

　　“這兩個小東西，有了娘就忘了爹?！蹦滩蛔∴托σ宦暎鞴馑篮?，他一直帶著這兩只小東西，沒想到如今一見到泠曦就立刻把他拋到腦后。

　　“瞎說什么……”蕭泠曦低頭看著在懷里蹭來蹭去的霧鳶，有些不滿的白了墨璃一眼，什么爛比喻，明明是他自己太嚇獸了。

　　這一句又惹得墨璃輕笑出聲。

　　“晚上我要進宮，他們就交給你照顧了?！笔掋鲫卣f道。

　　“小泠兒又要背著為師干什么去？”墨璃眼睛一瞇，仿佛一只妖狐。

　　“只是去白露的觀星樓看看，雖說他現(xiàn)在人不在，但是去探查一番，也許能知道一些他的來歷。”蕭泠曦?fù)狭藫现鹪碌南掳汀?p>　　“那正好一起，本尊也想看看這朝鳳背后的靈修宗派是哪一支，順道看看宸云楓的后人?！蹦焓州p按在合歡花樹上，霎時間所有的花苞一同綻放，整個院子彌漫著合歡花和一股異香。

　　蕭泠曦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墨璃可不要一時不忍把宸楓止給殺了。

　　至于逐月和霧鳶自然是交給了魂使中性格最好的灼月來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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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這是這個月剩余的丹藥。”蕭泠曦將玉瓶遞給劉福。

　　“多虧了慕愛卿，朕這個月的頭疾才沒有發(fā)作?！卞窏髦褂X得這丹藥確實有用，不僅頭疾不發(fā)作了，而且身體也好了很多，以前處理政務(wù)兩個時辰就覺得困乏，現(xiàn)在四個時辰都不覺得疲累。

　　“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p>　　“好，朕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忠臣。愛卿啊，近日朕聽聞朝中有些人對朕處置薛業(yè)頗有非議，他們是不是對朕不滿，有不臣之心？”宸楓止夸完了蕭泠曦想到這幾日收到的奏折，臉色又沉了下來。

　　“陛下，只要您給臣一個名單，微臣必定為您查清楚?！笔掋鲫匦念I(lǐng)神會，低頭回稟。

　　宸楓止?jié)M意的笑了。

　　而蕭泠曦心里很清楚，這宸楓止哪里是因為什么有人不滿他處置薛業(yè)的案子，分明是想試試自己這把刀合不合手，能不能為他清除那些對他不滿的朝臣而已。畢竟以前的薛業(yè)，圓滑狡詐又有根基，不會完全為他所用。而自己初入朝堂，沒有依仗，所有的榮耀都來自于他的喜怒封賞，當(dāng)然就要好好用用了。

　　蕭泠曦從前殿出來，墨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悄然走在她身側(cè)，但是所有的宮人對他都視而不見。

　　“我的徒兒自己都不忍心怎么使喚，這小子倒是很會支使你啊，不過，你那藥煉的不錯，為師沒白教你?！?p>　　蕭泠曦此刻不方便說話，白了他一眼。

　　墨璃彎了彎唇，烈陽草和紫鶴羽，初用的時候可以壓制身體內(nèi)的頑疾和病痛，還能讓人覺得精神煥發(fā)，可三個月以后毒性爆發(fā)出來，不僅會使原先的病痛十倍百倍的復(fù)發(fā)，還會摧毀人的神志，再加上使人上癮的天魔玄葉，到時候這宸楓止就會徹底被自己這小徒弟掌控，誰也救不了。

　　等蕭泠曦裝作出宮，然后隱去身形又折回皇宮內(nèi)，已經(jīng)接近子時了。

　　她和墨璃二人站在一座五丈高的小樓前，這小樓整體灰黑色，呈塔狀，共四層，每一層的四個角上都掛著鈴鐺，應(yīng)該是陣法的一部分。

　　“里面有人?！蹦лp聲說了一句。

　　蕭泠曦一驚，這個觀星樓自從白露不在就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怎么會有人呢？而且她一點也沒有感覺到。若是這樣，豈不是說這里面的人比她境界要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