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安堂的小伙計百無聊賴地坐在柜臺后面嗑瓜子,見朱大友一身粗布衣裳,一看就是鄉(xiāng)下來的,也不上來招待,只當(dāng)沒看到一般,繼續(xù)坐著嗑瓜子。
“這位小哥,何御醫(yī)在不在?”朱大友在鎮(zhèn)上的鋪子里做的也是送往迎來的活計,怎么看不出小伙計的態(tài)度,但想著朱珠的病,也就忍下了這口氣。
“不在?!毙』镉嬵^也不抬地說道。
“小哥,你幫幫忙吧,我閨女生了病,眼瞅著就要不好了,這不,聽說何御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就想著請何御醫(yī)給她診診脈?!?p> 小伙計聞言,總算抬了頭,問,“你閨女人呢?莫不是想要何御醫(yī)出診吧?”
朱大友忙不迭地點頭,朱珠現(xiàn)如今的情況可經(jīng)不起奔波,所以只能請大夫到家里去給她看診。
小伙計似笑非笑地道,“別說咱們何御醫(yī)現(xiàn)在不在寶安堂,就算在,也不會出診。況且這縣城里的人誰不知道咱們何御醫(yī)從不出診,你啊,還是回吧?!?p> 朱大友聽小伙計這么說,臉色唰的白了,顫聲求著小伙計,“小哥你行行好,只要何御醫(yī)能夠出診,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p> 小伙計眼珠子一轉(zhuǎn),伸出手,道,“咱們何御醫(yī)的規(guī)矩就是如此,他老人家只為縣太爺?shù)睦细赣H破過一次例,當(dāng)然,誰讓這兩位老人家是至交好友呢??删退闶侵两缓糜?,當(dāng)時人縣太爺還給了不下千兩的診金??茨阋膊皇莻€家里富裕的,也不用千兩了,拿五十兩診金來,我就去求何御醫(yī)去你家給你閨女看診?!?p> “什么,五十兩?”朱大友局促地捏了捏只有三兩銀子的錢袋子,來縣城時抱著的滿腔希望頓時化為烏有。莊戶人家一年到頭就只能存?zhèn)€六七兩銀子,像朱大友這種在外做工的,一年也只不過能存?zhèn)€十兩銀子罷了,況且這些年為了朱珠,花費(fèi)了不少,他老朱家也就沒什么積蓄了。這回掌柜的給自己的銀兩也就堪堪十兩,這上哪兒去湊五十兩銀子。
小伙計嗤笑,“沒有五十兩就走吧,別賴著了?!?p> 朱大友不死心,給小伙計跪了下去,求道,“求求你了小哥,你就幫個忙吧,求求你了?!闭f著就磕了下去。
小伙計見朱大友這般模樣,頓時不耐煩起來,又見外面幾個好事的婆娘聚在一起對著自己指指點點,忙從柜臺后面繞出來,拉起朱大友就往門外推,嘴里說著,“你快走吧,何御醫(yī)不在就是不在,你再求我也是沒用,我一個小伙計做不了主?!?p> 朱大友被小伙計推到門外,寶安堂對面開米鋪的大娘將方才的事聽了個大概,不忍心地上前對著朱大友道,“大兄弟去榮正街何府碰碰運(yùn)氣吧,興許何御醫(yī)在府里。”
朱大友聞言,忙謝過大娘,拉著牛車去了榮正街何府。
朱大友站在何府門前,有些膽怯,活了這么些年,見過最氣派的也就是鎮(zhèn)上王員外家的大宅子,可和眼前這何府一比,王員外家的宅子就沒那么氣勢逼人了。
朱大友看著這朱門大戶,心中膽怯,但想著朱珠的身子不能拖,還是忍住了怯意,兩腿打著哆嗦,上前敲了敲門。
朱大友不知道,高門大戶的正門除非是皇親國戚親臨,輕易是不會開啟的,府里的主子們都是從側(cè)門進(jìn)出,下人們?nèi)粘2少I、給主子辦事都是走的角門。
“誰???這么不懂規(guī)矩。誒誒誒,說你呢,找打是不是?”何府守門的小廝,開了側(cè)門,探頭出來,朝著敲著正門的朱大友呵斥道。
“小哥,何御醫(yī)在不?我來求醫(yī)?!?p> 守門的小廝斜著眼瞅了瞅朱大友,嗤笑,“就你這寒酸樣,還想到我們何府來求醫(y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自量力,滾吧滾吧,別臟了我們何府的地兒?!闭f著,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不等朱大友再說什么,直接“啪”地一聲關(guān)了門。
朱大友張了張嘴,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耷拉著肩膀,走下臺階,牽著牛車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何府的大門,還是沒法死心,便在街角找了個地兒蹲著,心想著多等些時候,總是能等到何府的主子進(jìn)出,運(yùn)氣好興許能等到何御醫(yī)。
這一等,便等到了第二日晌午,但何府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朱大友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原是抱著希望來到縣城的,可運(yùn)氣不好,接連碰了兩次壁。罷了罷了,想必這也是珠兒的命,強(qiáng)求不得。
即使這般想著,朱大友還是忍不住蹲在地上掩面痛哭,他的珠兒正逢花一樣的年華,還沒嫁人生子,便要結(jié)束這一生,他這心里痛啊。
卻不成想,朱大友哭著的當(dāng)口,有一頂轎子從何府的側(cè)門被抬出,想必是朱大友的哭聲吸引了轎子內(nèi)的人,等轎子行至朱大友身旁的時候,轎簾從里面被掀開一角,一位花白頭發(fā),老態(tài)龍鐘但雙眼卻還是炯炯有神的老人家瞧了一眼朱大友,搖了搖頭放下轎簾,并不做停留地直接與朱大友擦身而過。
早晨,天還沒亮,鐵柱便起來,把自己家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又把家里養(yǎng)的豬喂了個飽。等鐵柱娘起身準(zhǔn)備去灶房做早飯的時候,鐵柱已經(jīng)做好了,在堂屋里擺了碗筷,又去灶房端了鐵林的早飯送到他的屋子里,喊鐵林洗漱吃早飯。
鐵柱娘見鐵柱忙前忙后的樣子,無言地?fù)u了搖頭,這孩子許是因為今兒個要去老朱家提親,興奮過了頭。
“娘,您醒啦?快過來吃早飯?!辫F柱從里屋出來,看到鐵柱娘進(jìn)了堂屋,忙招呼她到桌前吃早飯。
“誒,好?!辫F柱娘在桌前坐定,朝鐵柱道,“你也別忙了,先把早飯吃了?!?p> 忙了一早晨,鐵柱早就饑腸轆轆,順著鐵柱娘的話,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吃起了早飯。
鐵柱娘夾了一筷子咸菜放在鐵柱的碗里,說道,“吃完早飯,你把碗筷收拾了,我去趟林媒婆家,請她來給你做媒。”
鐵柱點頭,繼續(xù)扒拉著碗里的飯。
鐵柱娘瞅著鐵柱身上落了灰塵的舊衣裳,囑咐道,“待會兒把你身上的衣裳換了吧,提親總該有個好模樣,就換……“鐵柱娘沉吟了會兒,繼續(xù)道,“就換半個月前娘給你做的那套?!?p> “是,我都聽娘的?!辫F柱咧嘴一笑,更顯得他憨厚老實。
“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