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倒是沒有想到陸瞻竟然會主動來看他。
對于陸瞻來說,一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陸家的嫡孫,唐家那邊也沒有直系的孫子,只有陸瞻這么一個嫡外孫。
陸宴的存在就仿佛是陸瞻漂亮人生上的一個污點(diǎn)。
陸宴當(dāng)時人在辦公室處理文件,聽到陸瞻的聲音,頭連抬也沒抬,冷言道:“你來做什么?”
陸瞻心情不錯,不怒反笑:“不管怎么說你可是我親弟弟,我這個做哥哥的來看看弟弟怎么也說得過去吧?!?p> 陸瞻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這間辦公室,不到五十平,墻紙也有些剝落的痕跡,除了一張辦公桌、兩張椅子、三盆綠蘿,再無其他,陸瞻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比起他的辦公室,這里確實(shí)寒酸。
陸宴抬起頭來看著陸瞻,兄弟兩個其實(shí)眉眼之間長得還是很像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都隨了陸父,從眼角到眼尾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的,仿佛是粘貼復(fù)制。
只不過兩人生長的環(huán)境不同,陸瞻從小就工于心計,不管他怎么笑,都不能讓人感覺到那份笑是真心的,陸宴的眸子漆黑如墨,一眼仿佛看不到底,此時卻仿佛淬了冰似的盯著陸瞻。
陸瞻淡淡一笑:“弟弟最近可還好?我聽父親說最近你手底下的公司的業(yè)績可是一直在下滑,要是照這樣的速度下去,”說著平常的話,用著平淡的語調(diào),可是他的嘴一張一合的,仿佛是毒蛇吐信一般,令人不寒而栗,“恐怕就連分公司老總的位置,你都要坐不下去了。”
“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怪我這個做哥哥不留情面了?!?p> 陸宴淡淡地看著陸瞻,“業(yè)績下滑的原因,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p> 陸瞻說:“我清楚又怎么樣,只要這間公司還是你在坐鎮(zhèn),出了任何的事,都是你負(fù)責(zé),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陸宴收了手中文件,“如果你找我來就是為了挑釁的,那么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p> “陸宴,你還沒擺正自己的位置嗎?你以為給了你一個分公司老總的位置就能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了?你也應(yīng)該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了,我才是名正言順的陸家繼承人,陸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你還沒有資格趕我走。”
陸宴眉頭一挑,冷笑道:“是嗎?那就等你什么時候當(dāng)上了陸氏集團(tuán)的董事長再來給我耀武揚(yáng)威吧?!?p> 陸瞻走后,陸安進(jìn)來,看著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的陸宴。
陸安自然是明白陸宴和陸瞻之間的關(guān)系的。
陸宴的母親和陸宴這些年來關(guān)系不好,對陸宴的生活也很少過問,陸宴小的時候還不明白母親為什么會不喜歡他,直到長大點(diǎn),一直被人追著喊“野種”、“私生子”、“沒人要的野孩子”,陸宴一開始還會哭著對母親哭訴,可是非但沒有得到母親的安慰,反而常常遭到一頓毒打,這樣的事情次數(shù)漸漸多了,陸宴也不告狀了,遇到辱罵他的孩子直接選擇最直接的方式解決。
在周圍的孩子的眼中,陸宴不僅是個野孩子,還是一個無敵手的存在。
陸宴對于母親也不再討好和親近,直到后來初中畢業(yè)直接去了部隊,部隊里常年非常人的殘酷訓(xùn)練,更是把陸宴的性子訓(xùn)得更加的冷傲孤僻。
陸安說:“陸總,剛才總公司打電話過來,說是如果年底我們的業(yè)績還不能達(dá)標(biāo),就要收回您的權(quán)利。”
“陸瞻果然忍不住了?!标懷缒坏匦α诵Α?p> 陸安卻知道陸宴遠(yuǎn)不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不屑一顧。
陸安頓了頓又說道:“還有一件事,老太太打電話來,說是讓您這周末回家吃飯。”
陸宴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了,你替我選幾件禮物送給老太太?!?p> 陸安應(yīng)了一聲,然后走出辦公室。
辦公室的輕輕被關(guān)上,辦公室只剩了陸宴一個人。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緊隨著是傾盆而瀉的大雨,秋天下這樣大的雨,還是很難看到的。
陸宴走到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腳底下步履匆匆的行人和呼嘯而過的車流。
其實(shí)從他的心里來說,他對陸家的這點(diǎn)家底并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是只要他存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是他不爭不搶,在別人的眼中也是一個隱患,那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一定會想盡辦法排除異己,所以他根本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只能繼續(xù)往前走,并且沒有回頭的道路。
看雨景也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梁桐坐在車?yán)?,看著陰云密布,雨珠簌簌地落下來,砸在車玻璃窗上?p> 她已經(jīng)停車在這里將近半個小時了,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螺旋門,門被推開、合上、推開、合上……周而復(fù)始,身穿各型各異衣服的人不斷從大樓里面走出來,似乎永遠(yuǎn)也走不完。
可是,梁桐始終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個身影。
陸宴沒想到梁桐會在公司門口守株待兔,本來他也不會看到梁桐的,實(shí)在是那輛紅色的保時捷實(shí)在是太張揚(yáng),雖然人們?nèi)疾铰拇掖?,可還是忍不住多看兩眼這輛奢華的車子,
就著大樓內(nèi)部的燈光,梁桐看到陸宴的頭發(fā)都被卷斜進(jìn)來的雨水打濕了,尤其是他額前的頭發(fā),濕漉漉的雨珠順著他的鼻梁滑落下來,俊朗的面龐在這個雨夜里顯得更為令人心動。
下了這么大的雨,他就這么站在門口,身量高大,背脊挺拔,雙手隨意地插進(jìn)褲兜里,如墨的眸子正在眼巴巴地看著梁桐。
梁桐覺得這一刻的陸宴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落寞,就像是無家可歸的王子,在等著她這個騎士來拯救。
梁桐覺得如果自己再這么看下去,一定就要忍不住哭了,于是發(fā)動車子,直接開到了陸宴面前,降下車窗,莞爾一笑:“阿宴,我來接你回家了?!?p> 聽到梁桐的話,陸宴有一瞬間的微微失神,雨勢越來越大了,雨珠無情地向他打過來,陸宴的眼前浮著淡淡的霧氣。
“你經(jīng)常加班到這么晚才下班嗎?”梁桐等到現(xiàn)在,覺得此時大樓里的人都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了。
陸宴一上車,梁桐就從后備箱里給他拿出了一條毛巾,讓他擦一擦,然后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陸宴覺得這個梁大小姐實(shí)在是古靈精怪。
“嗯,差不多吧。”
陸宴說完,車廂就又陷入了沉默。
梁桐一邊開車一邊想著應(yīng)該找一些什么話題,想了半天,說道:“聽沈適說你還當(dāng)過幾年兵?”
陸宴倒是沒有感到意外她會知道這件事,沈適一向嘴大,再加上梁桐的“美人計”,沈適估計恨不得把這些年來知道的事一股腦地倒出來。
“你們當(dāng)兵應(yīng)該特別苦吧?我小的時候跟著我爸去部隊里去過,大夏天的就那么在太陽底下站著,我在空調(diào)屋里看著都覺得熱……”梁桐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半天,好像是她在自言自語,“那你是為什么參軍呢?”
陸宴這下沒猶豫,“包吃包住?!?p> 梁桐偏過頭看他一眼,這個理由還真的是樸實(shí)啊。
路過一間餛飩店的時候,梁桐突然說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吃碗餛飩?”
陸宴還沒來得及發(fā)言,梁桐已經(jīng)停了車子。
路面上已經(jīng)積了不少的雨水,陸宴坐在副駕駛離得店比較近,長腿一伸就邁到了店門口,免去了踩到雨水的可能。
陸宴正想著梁桐應(yīng)該怎么過來時,就看到梁桐像個小兔子似的靈活地從駕駛座上下來,蹦蹦跳跳地跑過來了。
兩個人站在餛飩店門口的屋檐下,水滴順著屋檐,滴滴答答地滴落下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雨霧,夾雜著一縷縷的餛飩的香味。
陸宴垂眸,果然看到梁桐的白色運(yùn)動鞋已經(jīng)被漸濕了,斑斑駁駁的泥點(diǎn)格外顯眼。
注意到他的視線,梁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咱們趕緊進(jìn)去吃飯吧,我都餓了。”
梁桐率先走進(jìn)店門,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陸宴緊跟著她進(jìn)來,在她的對面坐下。
老板娘笑盈盈地拿著菜單走過來,“兩位吃點(diǎn)什么?”
“來兩碗你們店的招牌餛飩?!?p> 老板娘利落地鉆進(jìn)后廚準(zhǔn)備去了,店里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兩處座位坐了人。
兩碗餛飩很快端上來,熱騰騰地冒著熱氣,很適合雨天吃。
白凈的碗里飄著翠綠的蔥花,香氣撲鼻,餛飩皮薄餡大,一口咬下去,湯汁在嘴里蔓延,梁桐吃的很盡興。
陸宴對于吃什么并不挑剔,經(jīng)常吃高檔的餐廳,偶爾換換口味,讓他忍不住想起了小時候的味道。
“餛飩還合你的胃口嗎?”梁桐問。
“嗯,還不錯?!?p> 梁桐笑了,“那就好,我還擔(dān)心你會不喜歡這里的環(huán)境,現(xiàn)在人們總是喜歡去餐廳吃,追求高檔的,可是我覺得啊,高檔的餐廳只能是涂個氣氛,要真的想要吃飽還是得來路邊的這些小店,整個城市最好吃的美事都在這里面了?!?p> 陸宴也淡淡一笑,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就憑梁桐手腕上的那條碎鉆石手鏈就足以買下這個店鋪來,又想到了剛才那雙被泥土沾染的運(yùn)動鞋,他實(shí)在沒有想到這位梁小姐這么得接地氣。
他從小吃過不少苦頭,對于衣食住行的條件都不高,后來參軍后,條件也沒好到哪兒去,能吃個飽飯睡個安穩(wěn)覺就是最大的夢想了,他接手分公司后,也跟著沈適見過不少所謂的名媛,可是哪次和她們吃飯不是在高檔的餐廳,并且還得是餐廳最好的位置,可是眼前這位名媛圈的頂流,卻不由得讓他眼前一亮。
陸宴打量梁桐的時候,梁桐剛好也在看他,她吃的差不多了,其實(shí)她為了保持身材,幾乎是不吃晚飯的,今天已經(jīng)是破了先例。
俗話說秀色可餐,梁桐覺得自己今天就是遇到了這種情況。
對面這人,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得就仿佛是有人一筆一劃仔細(xì)研磨勾勒出來的,每一個線條和弧度都是恰到其分,身量挺拔,肩寬腰窄,模特一般的身材比例。
梁桐在國外的時候,經(jīng)常飛到各地去看時裝秀,見過世界各地的男模,也曾為他們的身材垂涎過,不過看過也就忘了,唯獨(dú)陸宴,明明只看了一眼,卻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越想越深刻。
而且,面對著他,還很下飯。
陸宴看著梁桐這直勾勾的眼神,喉嚨微動,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梁小姐,吃完了?”
梁桐右手還拿著筷子,左手手肘支在桌面上,盈盈小臉盈在手心,飽滿的雙唇因為剛剛吃過飯更顯得嬌嫩多汁。
此時正一張一合地對著他,“嗯,吃完了?!?p> 陸宴覺得自己的頭腦里仿佛有一根弦轟地一聲斷裂了,心里癢癢的仿佛有無數(shù)螞蟻爬過,又酥又麻。
梁桐卻渾然不覺,還在眼巴巴地看著他。
陸宴突然站起身來,“不早了,我們還是趕快走吧?!?p> 說完陸宴就向前臺走去結(jié)賬,老板娘見狀過來收拾碗筷,對著梁桐說道:“你的男朋友長得可真俊啊。”
梁桐笑得燦爛,“老板娘,您可真有眼光?!?p> 老板娘說:“我哪里有什么眼光,你看看你和男朋友站在一塊,簡直是太般配了,要是你們兩個不在一塊,都說不過去。”
陸宴結(jié)賬回來就聽到老板娘最后一句話,還沒消化完,就又聽到了梁桐脆生生的聲音:“對啊,我也是這么想的,他肯定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他的,”
梁桐送陸宴回去的路上,陸宴腦海里一直回蕩著梁桐的那句“他肯定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他的,”陸宴說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這二十多年來,他從來沒有主動為自己爭取過什么,都是被迫接受,雖然他知道自己對梁桐有一絲不同,可是梁桐和陸家的婚事就像是橫亙在兩人之間深深的一道橫溝,梁桐是梁家的掌上明珠,無論做什么都會有人給她買單,可是他就不同了,一步錯步步錯,深淵或是火海,所以他不能拉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