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黃昏眾人才走出密林,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大山,此山自山腰長出兩個峰頭,因此稱這連體山為雙山,云遮霧罩下依稀可見兩個峰頭披著一層薄薄的積雪。
灰褐色的山體缺少植被,越往下顏色越深,山腰以下已是黑褐色。
遠看光禿禿的山腰上有很多如螞蟻大小的人在活動,看樣子是在挖鑿山石。
一條河流蜿蜒地爬過山腳。
兩座軍營緊挨著河流傍山依水而建,彼此相隔數(shù)十里。
東邊那座飄揚著墨綠色金絲龍旗的軍營是軒轅國軍營。
西邊那座高升起黑色牛頭旗的軍營則屬于沃野國,姬昊二人惡狠狠地多看了它兩眼。
不時有身穿金甲、手執(zhí)金戈的人從兩國軍營飛上高空,來回巡視山腰和軍營。
姬昊和姬昌意看得目瞪口呆,他倆以前從未見過。
老兵們略顯得意地告訴無知的新兵,天上這些金甲將領(lǐng)便是仙將。
從河流到腳下,是一片廣闊的茅草地,茅草高過人頭頂。
眼看軍營就在眼前,新兵們精神大振,不待老兵催促自覺加快了行軍步伐。
忽然從斜后方茅草中竄出一頭體長達兩米的狼,撲倒一名新兵后迅速將其拖走。
那名新兵嚎叫著被拖遠,接著遠處傳來清晰的嘎吱一聲,是脖子被咬斷的聲音,新兵的嚎叫也隨之戛然而止。
新兵們駭然,很多人雙腿打顫、挪不動步。
“不要?!保I(lǐng)頭的軍官大喝。
“不要?!保安灰!?.....隊伍中的老兵從前往后接龍傳話,同時推搡著新兵繼續(xù)前進。
“是恐狼”,姬昌意對姬昊說。
姬昊點點頭,兩人掏出弓箭戒備,窮山附近長大的人都知道,恐狼是群居野獸。
果不其然,接二連三有人被恐狼撲倒,四周響起咬斷骨頭、撕扯血肉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離姬昊二人不遠處,又有一名士兵被恐狼從背后拖走,姬昊二人跳步上前追趕。然而眨眼間巨狼叼著人消失在又高又密的茅草叢里。
“草太密!”姬昊跺腳,一路上他沒能救下一個人。
姬昌意突然用手指著遠處緊張道:“快看那里?!?p> 遠處的茅草叢窸窸窣窣抖動著,草尖處由遠及近波浪起伏,顯然有大群恐狼向這邊趕來。
姬昊二人變色,同聲道:“快走”。
這時不知誰大喊一聲“快跑啊,狼群來啦”,隊伍完全亂了,尤其是駭破了膽的新兵們開始朝軍營方向不要命地狂奔。
轉(zhuǎn)眼眾人來到大河邊。眼前河面上有座能走兩人的浮橋通向軒轅國軍營,而下游十數(shù)里外的浮橋自然通向的是沃野國軍營。
眾人爭先恐后地擠上浮橋。不少人被擠落水中,只好向?qū)Π队芜^去。
“不要慌,保持隊形”,領(lǐng)頭軍官大喝,但無濟于事,身后不斷有士兵被恐狼拖走,所有人只想趕快逃到對岸。
突然,落水的人紛紛發(fā)出丟魂般的驚叫,一條花斑大蟒不知何時浮在水面上,此刻正纏繞、抽打著落水者,不一會兒它已吞下數(shù)人。
姬昊兩人臉色又一變,這條泰坦巨蟒足有十五米長。對于恐狼,姬昊二人自信能對付一小群。
但這泰坦巨蟒皮糙肉厚,力量驚人,姬昊二人不敢逞能,忙隨人群迅速擠過浮橋。
河岸離軍營只有約二里地,眾人看到軍營上空又飛起數(shù)名金甲仙將,他們仗戈凌天,金甲閃耀,宛若天神。
眾人不禁長吁一口氣,看來是安全了,便不約而同地回看河對岸和河面上。
一頭短面熊突然自對岸茅草叢中人立而起,它足有四米高,齜牙瞪著眾人。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慶幸已身在河岸這邊。
短面熊沒能趕上“人肉盛宴”,懊惱地低吼一聲便又撲回茅草中。
方才河面上的泰坦巨蟒許是吃飽了,慢悠悠地順著河水飄向下游。
眾人正心有余悸,以為危險已過去,沒注意到高空有個黑點向眾人急速俯沖下來。
待有人反應過來并發(fā)出尖叫時,一只彩色大鳥的雙爪迎面鉗住一個倒霉蛋的肩胛骨,并順勢將他壓倒在地,使之動彈不得。
這只鳥足有兩頭牛那么大,身披彩羽,頭上長有鮮艷的紅冠,翅膀扇起的罡風將眾人吹倒一片。
姬昊兩人認得這猛禽喚做狂鳥。
狂鳥沖眾人得意地鳴叫一聲,才又不緊不慢地起飛。
軍營上空的仙將們對這一切視如無睹,并無一人出手搭救。
姬昊怒從心起,抓起黑弓拉滿,呼嘯一箭直中鳥腹。
姬昌意緊隨其后也射出一箭,可惜被鳥翅扇開。
狂鳥負痛驚叫,轉(zhuǎn)身飛逃,奈何爪中有物飛不得快。
姬昊又怒射一箭,正中鳥股,姬昌意則射偏了。
狂鳥怒鳴,悻悻然松開爪中新兵,急速逃遁。
倒霉蛋跌落在對岸茅草叢,好在不多時便跌跌撞撞回到岸這邊。
遠處狂鳥還在接連不斷地怒鳴,眾人紛紛圍著姬昊拍手叫好,姬昊心中也出了一口惡氣。
而身后軍營上空的仙將們大都已返回軍營,仿佛軍營外發(fā)生的一切自始至終與他們沒有任何相干。
領(lǐng)頭軍官特意拍馬過來,和顏悅色道:“小兄弟,好身手,叫什么名字?”
“姬昊?!奔ш煌I(lǐng)頭軍官的小臉大鼻闊嘴答道。
領(lǐng)頭軍官點點頭,然后帶領(lǐng)眾人走向軍營。
軍營外圍層層排列鹿砦,鹿砦上面覆蓋有毒藤蔓。
軍營外墻則是由高達六七米的原木柵欄圍成,上面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軍營里面,中央是一個大校場。
軍士們正在操練,他們的盔甲槍戈在夕陽下閃閃發(fā)亮,操練姿勢整齊劃一,動作干凈利落、虎虎生風,令姬昊二人好生向往——他二人參軍不就是為了好好訓練、上陣殺沃野國士兵的么?
忽然天空傳來鏘鏘鳥鳴,方才還在操練的士兵們片刻間散到一旁,空出偌大的校場。
眾人抬頭觀望,只見數(shù)百只五色大鳥從北方列隊飛來,頭鳥正翩翩降落在校場上。
“是鳳凰,快看啊,鳳凰......”新兵們很多是第一次近距離見鳳凰,興奮地嚷叫。
老兵們則各司其職地忙碌著,對一切早已習以為常。
每頭鳳凰背上都有一名彩甲士兵駕馭,同時栓了數(shù)袋糧食。
“嘖嘖,用鳳凰運糧......”新兵們竊竊私語。
“為何不用它們運人?比如說運我們?”有人略帶不滿。
“你傻了吧,官爺眼里,糧食可比我們金貴多啦?!庇腥顺爸S道,像是嘲笑對方,也像是自嘲。
校場后面數(shù)不清的帳篷整齊排列,這時無數(shù)灰頭土臉的士兵從帳篷中鉆出來,有序來到校場卸載鳳凰背上的糧食。
軍營后門,更多從山腰勞作歸來的士兵們正陸陸續(xù)續(xù)返回軍營,他們同樣灰頭土臉,滿臉疲態(tài),進營后卻也加入卸載糧食的隊伍。
“這些都是雜役兵......”有懂行的人直搖頭。
“當兵可不能當雜役兵,太苦啦......”有人點頭。
“都跟我來,利索點,接受分配!”小臉大鼻闊嘴的領(lǐng)頭軍官沖新兵們吼道。領(lǐng)頭軍官名叫劉芝生,官至游擊將軍。
劉芝生將新兵們交接給軍營另一名庫姓游擊后,便嚷嚷著要去好好睡一覺。
但新兵們還沒到休息的時候,他們在庫游擊的帳篷門前排起長隊,等待長官分配去向。
眾人已又累又困,巴不得分配快點結(jié)束。
大部分人不消片刻便從庫游擊帳篷出來,被各營把總領(lǐng)到一邊。然而有些人進到的帳篷半晌才出來,姬昊兩人甚是不解。
新兵們因姬昊方才救人都已認識他,便有新兵向他倆解釋道:“那半晌才出來的,定是因庫游擊細看他們的舉薦信;那片刻便出來的,定是無信的白身?!?p> “何為舉薦信?它有何用?”姬昊仍是不解道。
此時不少新兵在心里暗暗發(fā)笑:姬昊箭術(shù)雖了得,沒想到人情世故、閱歷見識方面卻宛若孩童。
一胖子趁人不注意,從身旁一個瘦子身上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雙鯉魚厚藍紙信封,與姬昊耐心解釋道:“這個便是舉薦信,有家世的人才有。待分配時將信交給游擊,便能有個好去處?!?p> 姬昊仍聽得似懂非懂,但他不好意思再細問,只隨口說:“這庫游擊可真威風?!?p> “那是當然,庫游擊名叫庫大有,他可是常先將軍親兵營游擊,協(xié)管軍營大小事務?!庇腥苏f道。
“這信里有什么?可否拆開看看?!奔Р庖幌蛳矚g追根究底,說著伸手想把信拿來拆開。
瘦子察覺到胖子手上的信是自己的,趕忙搶回信,小聲道:“里面自然有好東西,好東西自然不方便外露。”
又對偷他信的胖子嚷道:“你怎么不把自己的信拿出來,給兄弟們拆開瞧瞧?!?p> 大家哄然大笑。有人替姬昊著想道:“兄臺身上可有些銀票,我這有信封可送與兄臺,助兄臺謀個好去處,也不枉兄臺的好箭術(shù)?!?p> 姬昊略覺尷尬,他和姬昌意自然沒有銀票,只好閉口不言。大家意會,也都不再言語。
輪到姬昊進帳篷,只見庫大有面無表情地端坐在點著油燈的案桌后面。
他面容干瘦,須發(fā)灰白,雙眼閉著,并不看進來的新兵,仿佛一直在閉目養(yǎng)神。
庫大有旁邊還站著一名親兵,親兵輕聲問道:“有沒有信?”
姬昊搖頭。
親兵轉(zhuǎn)而提高聲音問道:“哪里人氏?”
“壽丘。”
親兵俯身對庫大有耳語,庫大有點頭。隨后親兵大聲唱道:“八十九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