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突見寧子謙出現(xiàn),皆是大吃一驚,曲墨心中更是駭異,適才他偷襲青夜叉之掌,掌力雖然柔和,但勁力內(nèi)斂,實是渾厚之極的殺招,卻豈料寧子謙非但在黑暗中察覺到這一掌,而且居然還將之擋了下來,心道:“這寧子謙當(dāng)真了得,我與衛(wèi)苛行在他這年紀(jì)之時,尚無如此功力?!?p> 只聽寧子謙拱手道:“曲老英雄,南宮少俠,方劍主,方姑娘,楚姑娘,想不到咱們這么快又見面了。”
南宮澈聽他一一叫出眾人姓名,顯然已對己方有恃無恐,心道:“是了,他故意將我們引至此處,必定還有其它埋伏!”環(huán)顧四周,大聲道:“衛(wèi)苛行呢?怎地還不叫他出來?”
寧子謙微笑道:“衛(wèi)苛行么?你遲早見得到他,又何必著急?倒是我有一物要給南宮少俠瞧瞧?!闭f著從身后取出一物。
他剛拿出此物,方劍正便驚呼一聲,叫道:“上善劍?”
寧子謙笑道:“方劍主果然好眼力?!卑蝿Τ銮?,但聽“嗡”地一聲龍吟,一股寒氣溢散出來,霎時間激的火把飄忽搖曳,火焰映照之下只見那劍玄光湛湛,正是那柄無堅不摧的上善劍,寧安寺大戰(zhàn)之中,南宮澈走火入魔又且身受重傷,混亂之下遺失此劍,卻不想竟被寧子謙得了去。
南宮澈心中大駭,心道:“不好,上善劍威力奇大,倘若寧子謙此時熄滅火把在黑暗中一通猛攻,我方必定死傷慘重,迫不得已我也只能冒險用朱雀之力!”正要急轉(zhuǎn)內(nèi)息,奔上前搶上善劍時,卻突見寧子謙左手一抬,將劍向自己拋來。
南宮澈見他將劍拋出,也不及去想他此舉何意,急忙縱身搶上,右手使一招擒拿法抓住劍柄,同時左手橫格,護住全身,以防寧子謙趁機偷襲。
這一躍、一抓、一格三下一氣呵成,寧子謙卻始終站在原地?zé)o動于衷,曲墨等人見南宮澈如此簡單便將劍奪回,心中不喜反憂,楚若竹道:“澈哥哥,小心有詐!”
南宮澈心中一凜,暗道:“莫非這劍上涂了劇毒?”松手檢查劍柄,一時卻也未見有何異狀,對他居心更加琢磨不透,卻見寧子謙忽地神情肅然,向自己深深一鞠,沉聲道:“南宮少俠,曲老英雄,請兩位與我一同誅滅衛(wèi)苛行?!?p> 南宮澈千猜萬猜,卻萬萬猜不到寧子謙竟會說出如此之言,一時間只驚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隔了半晌只覺一股怒氣急沖上來,怒道:“你這奸賊,你跟衛(wèi)苛行害死那么多人,現(xiàn)在又想耍什么陰謀詭計騙我?”說著挺起上善劍便欲向他刺去,忽聽那青夜叉叫道:“澈弟住手!”
這“澈弟住手”四字一出,南宮澈與方瀟瀟猛地一震,只覺這聲音實在再也熟悉不過,南宮澈猛地轉(zhuǎn)過頭去,道:“你……你是……”那青夜叉道:“澈弟,瀟瀟,你們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么?”說著伸手去摘面具。
方瀟瀟淚眼婆娑,叫道:“是你……是你!”不等青夜叉將面具摘下,一把撲入他懷中,哭道:“月藍哥,你還活著……你還活著,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那青夜叉嘆道:“瀟瀟,你些日子你受委屈了,月藍哥當(dāng)真對你不起?!闭旅婢?,果真便是方月藍,隨即走到方劍正面前跪下,重重叩頭。
方劍正扶起方月藍,道:“藍兒,真的是你?那日我明明見你已經(jīng)……”說到這里向?qū)幾又t看了一眼,道:“是他救了你么?”
那日素靈派大舉偷襲方家之時,方月藍多處受傷,最后連中寧子謙四道“扶搖光指”,其時人人均只道他必死無疑,卻怎知寧子謙所發(fā)這四指雖然每一指都是猛烈無比,但彼此之間勁力相反,打在身上之后竟?fàn)栂嗷サ窒?,只令方月藍一時閉氣即了,饒是衛(wèi)苛行、方劍正等眼光之老辣,也全然未覺其中有詐。
方月藍又向方劍正拜了兩拜,道:“弟子被救醒后,從寧子謙口中得知一件驚天大事,只因情勢太過緊急,來不及相救師父及眾位同門,后來弟子扮作青夜叉時,為了掩人耳目,折辱了許多英雄豪杰,做了許多違背俠義道的勾當(dāng),實在罪該萬死,請師父重罰……”
方劍正搖了搖頭,道:“你甘冒奇險,忍辱負重,為師只會以你為榮,又如何會罰你?只是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為何會與他……寧子謙在一起?”
方月藍聽方劍正說到“寧子謙”三字之時語音發(fā)澀,知道他對寧子謙仍是心存敵意,道:“師父,澈弟,寧子謙確實做了許多不義之事,但他從屬衛(wèi)苛行實有重大緣由,還請你們不要怪他?!?p> 方劍正聞言不悅,向?qū)幾又t看了一眼,心道:“他與素靈派同流合污,倒戈門戶在前,偷襲我方家在后,后來更在寧安寺中以卑鄙手法蒙騙群雄,將他們囚禁在此,如此不仁不義之人又還有什么可說?”
寧子謙瞧出方劍正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向方月藍道:“方兄,你不必替我說情,寧子謙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他人諒解,只要能化解‘朱玄變’之禍,寧子謙縱然一死又有何難?”
南宮澈心中一凜,道:“什么朱玄變之禍?”
寧子謙冷笑一聲,道:“南宮少俠,你們南宮一族以守護朱玄陣為使命,可到頭來卻連這朱玄陣的真正樣貌都沒能知曉,你們世世代代駐守的赤梧桐林,其實只是朱玄陣的一半而已……”
南宮澈聞言更驚,道:“一半?你是說還有一半的朱雀靈力被封印著么?”
寧子謙搖了搖頭,道:“你怎么還不明白,其實這道理很簡單,正所謂相生相克,流轉(zhuǎn)不息,朱雀靈力乃天下間至純至陽,若同時無一種至純至陰的靈力與之相輔,又如何維持得了平衡?”
他說到這里,曲墨猛地臉色大變,顫聲道:“難……難道……”
寧子謙微微一笑,道:“還是曲老前輩見多識廣,看來已猜出究竟是什么樣的至純至陰之物,方能與朱雀相抗了?!?p> 曲墨聽他如此一說,不由更加確信三分,但心中著實不愿相信,喃喃道:“不會,怎會如此……玄……”突然間“啊”的一聲,道:“朱玄……朱玄……原來如此,是了,從一開始,朱玄陣便是由朱雀與玄武共同組成的封印!”
這“玄武”二字一出,在場之人皆是一聲驚呼,方瀟瀟拉住方月藍手,道:“月藍哥,是真的嗎,這里……這里會有玄武?!?p> 方月藍輕嘆一聲,點了點頭,道:“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萬萬不能相信,朱雀為陽,玄武為陰,兩者相輔相成,才是完整的朱玄陣。”
南宮澈自進入洞穴之后便一直有股異樣之感,只覺自己時刻被籠罩在一股危機之中,待聽到“玄武”二字之后,心中雖然震驚,但內(nèi)心深處卻反而有種理所應(yīng)當(dāng)之感,想起自己適才在圓潭中感受到的那股極寒之氣,向?qū)幾又t道:“寧兄,那些水潭可就是玄武七宿的星宿位么?”他將寧子謙稱為“寧兄”,顯然是與之化敵為友了。
寧子謙“嗯”了一聲,點頭道:“你果然察覺到了,玄武屬水,那些水潭正是它的靈力所化?!闭f著轉(zhuǎn)過身子,伸手指了指南宮澈胸口道:“南宮少俠,其實這一切還得從你說起?!?p> 南宮澈聞言一怔,奇道:“我?”
寧子謙道:“當(dāng)年在赤梧桐林,你將朱雀靈力吸入體內(nèi),乍看是解了燃眉之急,其實卻是飲鴆止渴之法,只因朱雀玄武一體相連,朱雀之力突然空缺,余下的玄武之力自然失去制衡?!?p> 南宮澈道:“是?!毙南耄骸爸烊感鋬烧呦噍o相成,如此說來,當(dāng)我將朱雀封入體內(nèi)之后,就已注定會有今日局面,即便沒有衛(wèi)苛行與素靈派,玄武封印也遲早要破?!?p> 只聽寧子謙又道:“可是玄武之力雖然失去制衡,但真等沖開封印只怕還得數(shù)十年時間,衛(wèi)苛行為能解開并且得到玄武之力,于是便從南宮一族世代相傳的‘護靈法陣’之中,鉆研出了可以破壞玄武封印的‘滅靈法陣’?!?p> 曲墨驚道:“‘滅靈法陣’……就是刻在那些圓臺周圍的符文么?”
寧子謙道:“正是?!?p> 曲墨沉默片刻,嘆道:“我早知師兄在鉆研朱玄陣,卻沒想到他竟是為了創(chuàng)出這‘滅靈法陣’,唉,試想這地洞深藏百丈,光是發(fā)現(xiàn)此處便已是極難之事,更不要說再要鉆研出這等繁復(fù)艱深之極的法陣,他……他實在是懷有驚世駭俗之才??!”他本來深恨衛(wèi)苛行所作所為,但這時驚嘆其才,忍不住再將他稱作師兄。
寧子謙點頭道:“衛(wèi)苛行的確是驚世之才……”走到土堆之外,向遠處圓臺瞧了好一陣,緩緩道:“玄武七宿分為斗、牛、女、虛、危、室、壁七宿,對應(yīng)到七宿封印之中,便是斗位、牛位、女位、虛位、危位、室位、壁位七處水潭,先前你們見到的是壁位和室位,這兩處星宿位由于是玄武之末,所以守備較松,再往后走,可就嚴(yán)許多了……”
南宮澈暗暗點頭,想起潛入地洞之時,守洞的素靈弟子曾說過什么“牛尾”,心道:“原來他們指的是這些?!?p> 寧子謙續(xù)道:“衛(wèi)苛行在這七處星宿位上分別建有七座圓臺,名為星位臺,而在七座圓臺中心還建有一座更高更大的朱玄臺,八座高臺上面分別設(shè)有一塊上靈石,屆時當(dāng)‘滅靈法陣’解開徹底破壞封印之后,玄武靈力便會自七處星宿位中噴射而出,經(jīng)其上的上靈石引導(dǎo)之后,共同注入朱玄臺的上靈石中,而那時衛(wèi)苛行便可以他的‘萬羅歸一功’將玄武靈力從上靈石中吸入體內(nèi)?!?p> 曲墨渾身一震,道:“上靈石……是了,是了!‘萬羅功’只能從人身上吸取靈力,當(dāng)年在朱玄林中,衛(wèi)苛行就是因為無法直接從朱玄陣中吸取朱雀靈力,才會一直等到澈兒將朱雀靈力吸入體內(nèi)之后,再從澈兒身上搶奪朱雀靈力,可如果有上靈石相助……”
寧子謙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只晶亮小巧的護指,道:“上靈石乃天地間至靈之物,我寧家的‘扶搖光指’若是經(jīng)這護指使出,其威力可增大數(shù)倍,衛(wèi)苛行在將群雄功力吸干之后,功力本就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倘若再加上上靈石的提升,其‘萬羅功’便可直接從朱玄陣中奪取玄武靈力!”
南宮澈等人雖已隱隱猜到,但聽寧子謙親口說出衛(wèi)苛行要直接從朱玄陣中奪取玄武靈力,心中仍不免猛地一驚,方瀟瀟道:“方大哥,咱們何不趁現(xiàn)在快快毀了這些怪臺子?只要毀去一兩座圓臺,衛(wèi)苛行是不是就無法得逞了。”
方月藍搖了搖頭,道:“星位臺易毀,星宿位卻毀不了,咱們縱然將那七座圓臺與朱玄臺盡數(shù)毀去,最多也不過是令衛(wèi)苛行多費些時日,重新再修建一次而已,非但于事無補,反會打草驚蛇,將自己行蹤暴露出來。何況原本的朱玄陣早已無法修復(fù),就算咱們即刻殺了衛(wèi)苛行,玄武靈力遲早還會沖破封印,唯有先破后立,在衛(wèi)苛行打破封印的瞬間,將之陣法逆轉(zhuǎn),重塑出一個新的朱玄陣,方是唯一解救之法?!?p>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盡皆一愣,南宮澈奇道:“重塑出一個新的朱玄陣……到底要怎么做?”
寧子謙笑道:“南宮兄,連你也沒想出來么?”說著伸出食指,輕輕插入旁側(cè)土堆之中,那土堆表面凹凸,其上覆滿砂礫土塊,但寧子謙落指之后,土堆中砂礫土塊愈變愈小,土質(zhì)愈變愈細,頃刻間整面土堆光滑如鏡,便如工匠小心翼翼抹平一般。
南宮澈道:“‘扶搖光指’!”話音未落,寧子謙小指輕彈,那土堆又是微微一震,大片細土流動起來,南宮澈知他正以指力催動土堆,卻見他手指左邊細土流速愈快愈急,形若海上漩渦,右邊細土卻和緩柔順,形若潺潺溪水,顯然在這一指之中同時蘊有陰陽剛?cè)醿煞N勁力。
便在這時,那左邊“漩渦”之中突然分出一股細流,而右邊“溪水”之中又突然變得湍急,南宮澈等人初時尚能從紋路中分辨陰陽剛?cè)幔y路愈變愈雜,愈變愈沒有菱角,再過一陣,兩股勁力完全交融,渾如一體,再無陰陽剛?cè)嶂帧?p> 寧子謙收回手指,向南宮澈道:“這回可明白了?”
南宮澈向那土堆凝視半晌,若有所思道:“先破后立,陣法逆轉(zhuǎn)……寧兄,你是要以‘扶搖光指’來逆轉(zhuǎn)玄武靈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