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城中死了一個戲子!

　　我再次踏入永泰城的時候，尋摸到齊玉樓喝喝茶想聽一聽這段時間永泰城發(fā)生了些什么，卻聽說梨園的戲子死了，是服毒自盡。

　　陽春四月，大雪紛飛，梨園傳來了戲子最受人喜愛的曲子《黃粱一夢》聽聞此曲的人無不哀嘆落淚，想著這個戲子真真的是投入了，聽他唱過數(shù)遍數(shù)那一日最動聽。

　　我心想……在這還不算徹底穩(wěn)定的西南邊陲戰(zhàn)火連天、動蕩不安。哪一天不死人呢？在這數(shù)十萬人口的永泰城今日有人報(bào)喪明日就有人報(bào)喜。

　　又聽小二有些惋惜的說到:“早知道是這樣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多去聽一聽那曲子，如今這秦六爺去了，怕是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戲這么好的人了”

　　我握著茶杯的手有些顫抖，發(fā)出的聲音也有一些顫抖“店家小二口中死去的戲子可是秦六？梨園的秦六爺”

　　身旁的一位老者接到“我們這個永泰城只有一個梨園，整個梨園也只有那么一個秦六爺。想來姑娘是外鄉(xiāng)人，可是聽聞秦六爺?shù)那雍寐犇矫鴣淼模靠上Ч媚飦淼牟粚ρ?，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這世上再也沒人能唱出《黃粱一夢》了，真想再聽一次啊”

　　“不對啊，我聽說這秦六爺最好聽的曲兒是《煙雨釵啊》”

　　“早些年六爺還唱，只是兩年前就不再唱這曲子了”

　　身旁也有人問到“這秦六爺是為何人??？不過是一個戲子怎么名氣如此響亮？”

　　小二聽聞給這位爺斟滿了茶，便開始講述這秦六爺是如何如何風(fēng)光:

　　說起這位秦六爺啊那可真的是無限風(fēng)光。在邊陲安寧的過去，那梨園可真真的是被踏破了門檻，多少貴人公子哥們就為了聽那么一曲，不遠(yuǎn)千里豪擲千金。可梨園里那位爺呢？心情好了來上那么一曲兒給人飽飽福，可若是碰上這位爺心情不好，你就是往梨園里送上成箱的銀子這位爺也是瞧都不瞧一眼，就是不登臺。

　　聽說有位公子爺專門從揚(yáng)州南下跑到咱們這永泰城就為了聽一曲兒戲，可是人家家丁把梨園的門檻踏破了他秦六爺就是不登臺，公子爺想著可能是真金白銀的送少了又命人搬了兩箱子進(jìn)去，不消一刻東西又原原本本的退了回來。公子爺定然是不依的，差點(diǎn)鬧到官府去。

　　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晚上秦六爺就登臺了。公子爺?shù)靡獾撵乓f那戲子骨子里雖然有傲氣但不還是得乖乖給老子唱嘛，不還是跟其他戲子一樣認(rèn)錢嘛，裝什么清高。后來我才知道那是秦六爺為了城北那位孫老太太開嗓的喲。孫老太太年事已高平日里最愛聽聽曲子，聽說那日孫老太太壽辰，秦六爺才登臺的。

　　您說我是編的？哎喲，這位客官這可是當(dāng)時那位公子爺在茶樓里喝茶的時候自己講的喲，小二我可不敢亂說。

　　我記得秦六爺?shù)桥_的那晚外面下著大雨，那雨是真的大。我以為就沒人會去梨園看戲了呢。

　　正巧那晚掌柜的要我去芙蓉街給賣燒餅的人家送酒，我回來的時候路過梨園大門敞開著，里面人是真的多呀。秦六爺在臺上唱著曲兒，我想著沒事便擠到人群中聽?wèi)蛉チ恕?p>　　我瞧見正中間坐著一個女子，離得太遠(yuǎn)我瞧不輕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可我瞧見那位公子爺?shù)挂彩亲谝慌裕S著六爺?shù)恼Z調(diào)晃著腿，手指就那么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

　　曲兒還沒唱完臺子上就已經(jīng)有了不少稀罕寶貝，我當(dāng)時還羨煞的與身旁的人講到我要是知道在臺子上這么唱一唱就有這么多打賞我當(dāng)時就真真的應(yīng)該拜入梨園好好學(xué)藝。那人還笑話我說我這五大三粗的去唱戲，想來等我登臺的那日梨園也就散了吧。我笑嘻嘻的說道不能不能。我聽得認(rèn)真，突然前面?zhèn)鱽砹艘魂囆[，我順勢向前擠了一下。

　　原是那位公子爺在大聲的喧鬧說秦六爺自命清高，今日不還是為了錢財(cái)?shù)桥_唱戲，不愧是個戲子，表演的真是不錯，自命清高和俗世的樣子都叫人區(qū)分不出。

　　臺上的六爺?shù)故遣粸樗鶆?，依舊在唱著曲子。臺下那位端坐的姑娘倒是猛地站起來將手中的茶潑向了那位公子爺喊道：“你若是慕名前來聽曲兒就坐在那好好地聽，如若是來搶飯碗的就到臺上獻(xiàn)唱一曲兒，如果你唱的好聽本小姐定然也會打賞些的”我才看清這是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家小姐，長安街上將軍府的千金。說道這位千金，在我們永泰城那可真的是聲名顯赫啊。年級尚小卻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今日在將軍府拆了馬房明日便在大街上與人打架，有一日在我們茶樓喝茶喝的好好地就看到樓下有人在調(diào)戲街邊賣花的女子，二話不說就把手中的茶杯扔了下去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人也從二樓一躍而下將那人揍得是連滾帶爬的狼狽逃竄，我們掌柜的看著碎成一地的茶杯碎片心疼的直咋舌。被打的那人是永泰城有名的混混，見到來人被揍也是不敢報(bào)復(fù)的。畢竟，這個西南邊陲的永泰城一直是依賴著周將軍的名聲與累累戰(zhàn)績才得平安的。

　　那位公子爺是外地來的，自然是不曉得周家千金的厲害，被人前潑了茶面子上也實(shí)在掛不下去，便抬手想招呼一下周家小姐，周家小姐也是個練家子輕松躲過了迎來的巴掌順勢就扭住了公子爺?shù)氖种庖荒_就踢向了膝蓋的窩，那位公子爺就狼狽的單膝跪地摔了，周家小姐扭住關(guān)節(jié)還問那位爺服是不服。公子爺大聲喊著不服命令手下的人招呼著襲擊他的女人。家丁見公子被壓著幾個人便一齊沖了上來，周家小姐松開了手扭了扭脖子就沖向了人群。一時間梨園里是慌亂一團(tuán)，前來看戲的人群自然是不想被波及到都迅速的閃開而有些人則跑出了梨園，而小二我也就跑到了最前面。只見周家小姐踩上了桌子騰空踢向了一個家丁，家丁向后一摔倒也是拖累了兩個人，有人從身后襲擊，她隨手拿起剛端上來的茶壺就丟向了人家，熱水就炸開了。而秦六爺就一直在唱著曲兒，沒有停下來。場面一度混亂，不消片刻地上躺著哀嚎的家丁們，周家小姐靠近公子爺揪起了他的衣領(lǐng)問道：“我問你，服是不服”公子爺哪里見過這么彪悍的女子，看著躺在地上的一眾家丁也只能顫抖著說“服，服”周家小姐放開了手對著公子爺說道：“我爹呢是永泰城的守城將軍周珩，我是將軍府的千金周晚，我家住在長安街將軍府。無論你是想要診療費(fèi)還是想打架我都等著你，我周府的大門一直敞開著”

　　。

　　公子爺聽聞是將軍府的千金，上門挑釁的想法也就消散了。單單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他是不放在心理的，但她的背后是將軍府。他雖是揚(yáng)州富商的獨(dú)子有著家財(cái)萬貫但若是與朝廷沾邊也是得不到一丁點(diǎn)的好處，更何況周珩的名字他也是聽過的，守在邊關(guān)數(shù)十載戰(zhàn)功赫赫，無論怎么想都是他這個富商之子得罪不起的人，只得自己認(rèn)栽。公子爺狼狽的站起來拍拍灰變像模像樣的走了，走時說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我看在你是一介女流不與你計(jì)較”便灰溜溜的逃走了。

　　周家千金無所謂的聳聳肩，撿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了下來專心聽曲兒，這時候的曲兒也來到了結(jié)尾的地方?！罢嬲媸菕吲d，我都還沒有聽到中間最精彩的那段呢”周家小姐用手撐著下巴喃喃的說道“我說小二啊，上茶”人群又聚集了起來，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好像就沒有發(fā)生過。

　　臺上秦六爺謝幕，臺下掌聲、贊美聲不斷。而周家小姐是鼓掌最認(rèn)真的那一個。臺上六爺謝幕轉(zhuǎn)身離去，臺下的人群也漸漸散去。梨園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了，我想著我出來送酒時間太長了若是再回去的晚一些怕是掌柜的要將我掃地出門了，于是加緊腳步跑出了梨園，在我離開的時候，我看到周家小姐還是站在那里與梨園的娘子說著什么。果然，回去的時候掌柜的等的有些不耐煩了，我忙跑過去靠著門氣喘吁吁的說“掌柜的，剛才梨園打起來了”我家掌柜的好聽個故事，本想著責(zé)罵我的聽到我這么一講脫口而出“發(fā)生了什么，快說給我聽聽”我變將我在梨園經(jīng)歷的原原本本的講給了掌柜的聽，還不時比劃著周家小姐的瀟灑動作。掌柜的聽得一臉認(rèn)真，夸贊道“這周家小姐真的不愧是將軍的女兒啊，出手干凈利落，像我們永泰城的人文風(fēng)格啊”我心中想著，我永泰城的人文風(fēng)格怎么就是這樣了。

　　小二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秦六爺?shù)墓适拢覅s覺得手中的茶好像已經(jīng)冷透了，于是喊道“小二，上酒，要最熱的酒”小二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了后廚去給我燙酒去了。

　　我喝著酒，望著窗外，不知何時窗外已然下起了雪，越下越大。我想起在永州時的那場雪，如今回到了永泰城，卻見到這般景象，聽聞這樣的消息，終歸是我回來的晚了。

　　是我遲了，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