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王妃今日沒有乖乖喝藥”沒臧玉玨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我瞧見他端了一碗什么東西，我覺得那一定不是什么好東西。果然他人還沒走近我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藥味，我吸了吸鼻子扭過了頭。
“本王子說過會監(jiān)督愛妃喝藥的，愛妃莫要忘了”他將那碗藥遞到我面前戲謔的說著，我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盤，可惜我是不會如你所愿的”我認命的接過湯藥一飲而盡，將碗摔在地上“滿意了”
“嗯”他揚了揚眉笑意爬上嘴角，抬起手又要揉我的頭發(fā)，我向后退了一步“我討厭別人這么做”我討厭他這個動作，可六爺這么做的時候我卻很是歡喜，看來看一個人不順眼他做什么都是不順眼的。
“你要慢慢習慣”他還是欺身上前揉了揉我的發(fā)
我揚了揚眉意思問他你來做什么？
“我仔細想了一下，我覺得王妃真真是愛夫心切啊。雖說為夫答應(yīng)你不強迫你，但我終究還是個男人，也有七情六欲。我院中其他的夫人也有些膩了，王妃體諒我還特意讓陪嫁丫鬟服侍我，真的是。。。。。。?！彼σ鉂u漸濃郁，可眼底卻是望不到頭的黑暗“貼心呢”他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笑了。
“落衣傾慕王子已久，既然王子喜歡，那便收了吧。落衣與我一同前來我自拿她是姐妹，如此一來王子日后就無須到我這里來瞧她了”
“好，那我就收了她，賜個什么夫人呢，王妃可有何好的建議”我就那么看著他不做言語。
“嗯”他坐在石凳上撐著頭比起眼睛思考起來，良久“本王子覺得什么詞都形容不了她的體貼，我記得你們中原有句話叫什么：楊柳依依，那就以姓賜了吧，柳夫人，可好”他睜開一支眼有些挑釁的看著我
“好”
“就賜了河苑吧，今日你便替她收拾一下我這就派人接過去”
“好”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柳落衣不言語，也許是跪了太久有些麻她動了動身子“柳落衣，我知你心中不服，心中有怨可你怨不得別人是你自找的，如今你也不用寄人籬下再看我的眼色了，沒臧玉玨賜你做夫人真真的是飛上了枝頭”我看著柳落衣，她的表情欣喜愉悅“但是”我頓了頓，喝了一口茶才淡淡道“我終歸是賜的郡主，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我始終還是沒臧玉玨的正妃，他日你見了我也是要行禮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他的夫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你出了這個門就看你的造化了，你是生是死也與我無關(guān)，我也不會幫你做什么，你被人欺負了我也不會出頭。倘若有一日，你的魔爪想伸到我這里來你要先掂量掂量你有幾斤幾兩，凡事講究個結(jié)果，不要因為一時沖動想著報復這種愚蠢的事情”
“謝郡主大恩”柳落衣叩了下去，可我分明看到她臉上得意的神色和預謀的樣子，我想我剛剛那番話她怕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啊。
“收拾了吧，來人會帶你走的。能不能留住沒臧玉玨的寵愛，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若留住了我這里也落得個清靜，所以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哦”
我看著她離開時臉上神采飛揚的模樣，覺得剛剛那番話我不應(yīng)該說出來而是應(yīng)該寫下來日日拿出來瞧瞧。
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的過著，沒臧玉玨心血來潮納了明尚郡主的隨嫁侍女的消息也傳了開來，聽說柳落衣對沒臧玉玨很是上心，沒事就為他下下廚燙燙酒，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啊，沒臧玉玨這幾日來倒是常去河苑留宿，除了日日監(jiān)督我喝藥很少來我這坐坐，我覺得這樣甚好，我一個人在這處院中看云舒云卷愜意得很，日日喝藥身體也好了很多可我的心卻上了厚厚的一層冰，無論多溫暖的陽光也照不進去，我本來想著求生不得，如今竟也求死不能，不喝藥的時間里沒臧玉玨就處處威脅我，有的時候真的想狠下心來告訴他“我死都死了，活人的事情你還要與我說甚，你想去打就去吧，你就算打到上京也與我無關(guān)”話到嘴邊終歸還是沒有說出來，畢竟那是拼了性命才換來的片刻安寧，如果我是那棋子，若安穩(wěn)不動可以換的一世長安也沒有什么大的損失。
我日日是這么告誡自己的，即使我一點都不快樂，說起快樂我好像很久沒有快樂過了，我已經(jīng)忘記了快樂是什么樣的感覺了，我也很久沒有開懷大笑了甚至已經(jīng)記不清上一次的快樂是何時是何地是因為何，只是夜里時常驚醒，我看到爹爹滿身血污的站在我面前，他一直告訴我“囡囡，等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了，爹爹就帶你去上京看最熱鬧的花燈節(jié)”；夢到大哥在將軍府的院中耍的一手好劍法，他說“小妹，來，與我過上兩招”；夢到六爺，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為他取得名字“秦眷”，每每喊起這個名字，嘴角都是上揚的。不知道他身邊有沒有另外一個女子，他會不會給她唱曲兒聽；夢到永泰城的百姓，夢到紅鸞，夢到紅娘也不知道她們現(xiàn)在身在何處，紅娘又湊成了多少對鴛鴦呢。。。。。。。我覺得很夢幻又很真實，以前我害怕睡著，害怕面對這一切可最近我很嗜睡，白天黑夜的睡覺常常醒來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透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就一個人縮在被窩里等待著天亮；有的時候睡醒了日上三竿，太陽烤的很是炙熱，我就呆呆地數(shù)著樹上的葉子，一片又一片，數(shù)不過來就數(shù)數(shù)盛開的花，西夏花倒是不少許多是我沒有見過叫不出名的，我最喜歡一朵紅色的花像極了窮途末路盡頭的一盞燈，開的火紅。沒臧玉玨知道我喜歡在院中移植了很多，在他駐守的塞外也種下了很多，他說這火紅的顏色最配我，可我現(xiàn)在卻不喜歡紅色的衣裳了，我覺得那顏色像極了牢籠，一步一步帶我走進來我卻怎么也出不去；有時醒來能看到天邊一處火紅，過去我總會磨著二哥爬到屋頂去看，他就懶散的半躺著，手中拎著一個精致的酒壺，他總說那是心上人送的，與我一同看晚霞真真是煞風景，是了，他的心上人，可到如今我也不知他的心上人是誰；有時醒來窗外下著雨，雨打在屋檐上聲音很好聽，我會趴在窗邊看著窗外雨滴墜落到地上，泛起一圈漣漪。
是以，我很喜歡睡覺，我覺得夢里的場景很溫暖，那顆冰冷的心會變得柔軟一些。
我最近便的更加嗜睡，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有時候都分不大清我到底是在做夢還是清醒著，醒來聽人說柳落衣與莫及夫人起了爭執(zhí)雙雙掉到了池塘里，沒臧玉玨心疼柳落衣責罰了莫及夫人；又聽聞沒臧玉玨賞了柳落衣多少珍寶，說她白日里精心打扮了一番到我這請安，我卻在昏睡著所以沒有見到她得意的樣子；又聽說沒臧玉玨為她打了一只火狐貍扒了皮準備做披肩。因著她的緣故，最近來找我的夫人是越來越少了，沒臧玉玨的后宮就像戰(zhàn)場一樣好不熱鬧，可我覺得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我時常聽下人們講起院子外面的事情，聽著他們描述著柳落衣是如何翻雨覆雨，沒臧玉玨是如何的寵愛有加，我卻覺得體驗了一把紅娘的使命，這就是為人牽線的感覺吧，小有成就。
晚上婢子們做了一些清淡的吃食，我沒什么胃口匆匆扒了兩下就聽到門口傳來一個讓我不討喜的聲音“本王子不來瞧瞧你，都不曉得你這是在提前適應(yīng)著尼姑的生活嗎”
抬起頭果然看見沒臧玉玨斜靠在門口，嘴里叼著一根草我也沒理他放下碗筷抿了一口茶，他也無所謂命人端來一碗湯藥“你不用看我煩，我是來監(jiān)督你喝藥的，你喝完了我就走。畢竟落衣做了好吃的還在等著我”他說落衣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一下語氣。
我接過藥碗“以后你不用來監(jiān)督我，我會每日喝藥，你就好好留在河苑陪她吧”
他瞇起眼睛“你這是嫉妒了嗎，嫉妒我現(xiàn)在獨寵她一人。哎呀，只要你點頭我還是會回來的”我喝下去的藥差點噴了出來“王子怕是想的太多了”
今天的藥感覺味道怪怪的，我想是換了藥吧，剛想開口告訴他換了藥是不是證明我已經(jīng)痊愈了的時候，嗓子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我昏迷之前最后看到的是沒臧玉玨奔向我的畫面，我摔倒在地上就沒了知覺。
“嗚嗚嗚”是誰？誰在我身旁哭泣？我怎么了？我有千百個問題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我覺得好吵，我很累我想好好睡一覺或者說我想就這么睡下去一直不要醒來，耳旁不止一個人在哭泣，好像是很多人。額頭一陣冰涼，我渾身酸痛到不行，我擠著嗓子開口“紅娘，你不要哭了”
耳旁的哭聲好像暫停了，接下來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覺得更吵了，可是我這一下是真的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我好像回到了在驛站的時候，有個人一直在身旁照顧我，她日日在我耳邊低語吵得我睡也睡的不踏實，我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個疲憊的面容，沒臧玉玨。
“你醒了”他的聲音。。。。。。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低沉了？我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
“國醫(yī)，快我們王妃醒了”身邊依然有聲音傳來，我覺得我內(nèi)心有一團火快要燒起來了。
“王妃怎么樣”
“回王子的話，王妃中的毒雖然暫時得到了緩解，可毒已入骨若想痊愈怕是很難，目前這狀態(tài)也只得精心調(diào)養(yǎng)，將命拖著，就算是這樣也要耗費很多名貴藥材，不知。。。。。。”
“多少都可，若沒了就去給我找，翻遍西夏去找，找不到就翻遍這天下也要得到”沒臧玉玨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我覺得他大可不必如此，死了便是死了，不必再浪費那些名貴藥材。
國醫(yī)退下了，他就坐在床邊陪著我，我瞅瞅他感覺我不過睡了一夜怎么他胡子拉碴的，身形憔悴到比我像個病秧子，我撐著坐了起來他連忙找了一個枕頭枕在我身后，他握著我的手特別疼。
“要喝點水嗎”
我點點頭，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小心的喂我喝了下去，我很想問問他發(fā)生了什么，國醫(yī)說我中毒了。
“給你下毒的人已經(jīng)找到了，是柳落衣”沒臧玉玨放下杯子沉聲說著“你已經(jīng)睡了六天了，聽下人們說你嗜睡已經(jīng)很久了，為何不早點請國醫(yī)來瞧瞧，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他的語氣里有著一些埋怨
柳落衣嗎？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整個西夏最恨我的就只有她一個人了，我身體有異樣我也早就覺察到了，可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可惜啊，可惜了。
“她怎么樣”
“本來我想殺了她為你解恨的，但是一想又太便宜了她所以。。。。。。”沒臧玉玨諱莫如深的笑了笑
“所以？”
“所以我把她送去做了軍妓”
“你不是極寵愛她的么，舍得？”
“旁人動了你的心思，我都舍得”
自那之后，我的身體就越發(fā)嬌貴，時常病著。院內(nèi)原本花香四溢現(xiàn)在也是藥香四溢了，我甚是苦惱。只是我的吃食開始更加講究了起來，沒臧玉玨深怕有人在下毒起初只是找人品嘗沒毒了在給我吃，后來直接請旨將我?guī)チ诉吶鸟v守之地，命人專門為我準備吃食小心謹慎的很，他在的時候一定會親自品嘗確認沒事了再讓我吃，我覺得他過于小心了一些。
只是，我的身體也沒有好轉(zhuǎn)太多，國醫(yī)說我心病未解又中了毒，這一條命蕩在懸崖邊不知哪日風起了就會墜落。
現(xiàn)下我除了嗜睡就是每日發(fā)呆，行為動作也遲緩了很多，而且比以前更想聽曲兒了，只可惜，西夏沒人唱曲兒。
想想也是，即便有人唱，可再唱不出六爺?shù)那鷥毫税伞?p> “一直很想問你，秦眷，是誰”營帳內(nèi)沒臧玉玨歪著頭瞧著我
我猛地抬起頭看著他“是你昏睡的時候喊得名字，秦眷。我仔細想了一下這不像是個女人的名字，更像一個男人的名字”
“秦眷，他的曲兒很好聽”我想，我的嘴角一定扯出了一抹笑容
“哦？所以他也是你不愿接納我的原因吧。呵，真想親眼見識一下在你心上的人是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