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很忐忑,畢竟是我親手殺了她的父親和兄長,她一定恨死我了,怎么會甘心嫁給我呢,可是說要放棄她,我又覺得那更是難受,只要她愿意嫁給我,我窮極一生一定待她好,比待我好上千萬倍,我愿意用一生去恕罪哪怕她惱我怪我,也無所謂了,只要日日能見到她,我想我也心滿意足了。
我看著使者們漸行漸遠的身影,暗暗發(fā)誓。此番他們前去議和,我只提了一個要求“只能是她,必須是她,活生生的她。倘若換了人我一定親自帶兵攻打他們中原,我會讓整個西南淪為煉獄”父親久久的望著我,輕輕點了點頭,使者應(yīng)了下來。
飛鴿傳書,書信中寫道上京的皇帝想用他最寵愛的女兒來和親,我冷笑一聲“癡人說夢”回信告誡讓他們注意立場,如今我西夏舉兵侵入那青海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能守得住城門的周珩已戰(zhàn)死,這關(guān)口我想奪便奪,屆時腹背受敵我想皇帝也拎得清哪個更有益。
果然,再次飛鴿傳書的時候皇帝應(yīng)允了周晚嫁過來賜了她明尚郡主的稱號,其實稱號不稱號的無所謂,她就算是個平頭百姓我也是勢在必得的,倘若她真的只是一尋常女子我想過程也不會如此復(fù)雜。看到來信我很高興,我想了一天一夜羅列出了一個聘禮的清單,我知道中原很是看中禮數(shù),這聘禮越厚重顯得我的誠意越深,在我們西夏可以用牛羊做聘,但是中原好像是以寶貝為聘,我命塔里摩爾將清單上的奇珍異寶快速找來,越多越好越快越好。清單上羅列了我能找到的所有好東西:夜明珠、青瓷玉牛、嵌了寶石的執(zhí)壺、長棗、葡萄酒、綾羅綢緞還有一些昂貴藥材將它們用紅色的綢緞包好送過去作為聘禮,我想把一切好的都呈到她眼前。
我的那些夫人聽說這件事看我每日忙里忙出的準備這些東西有了異議整日堵著我與我哭鬧,我覺得很是惱火將鬧得最兇的幾個送到了軍營中賞給了士兵們,旁人看見也就不敢再找我哭鬧我也可以安心準備,那幾日很是辛苦可我覺得我很滿足。
來人回信說周晚受了傷仍在昏迷中,定好的婚期一拖再拖,拖到了四月,四月西夏的合歡花開的茂盛。我聽說她已經(jīng)從永州啟程了,高興地我一夜沒睡日日盼著她能早些來,每日都策馬去迎接她,我很想念她,我想第一時間見到她告訴她“我真的很想你”
那段時日里我沉浸在迎娶她的喜悅里,全然忘卻了我是她最恨的仇人,這世間最大的仇人。
那日西夏突然下起了大雪,和親的隊伍出現(xiàn)在草原的那一頭,我很激動想策馬上前迎接,卻被塔里摩爾攔下,他告訴我我該準備了,我一拍腦門忘記了。
我換上大紅的衣裳等在城門口,我激動得搓著手來回踱步。我并不知道我這是怎么了,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竟這般激動。我看到喜轎越來越近直到停在我眼前,我忙伸出手,她握住了我的手,有些冰涼。我們一路受著百姓的朝拜與祝福走向了宮殿,我們行了禮拜了天地我揭開了她的大紅蓋頭,她神情冰冷的站在那里,我的心一下子好像被人用拳頭狠狠打了一拳一樣。
夜里我去了她的寢殿,她背對著我我靠近了些,一把鋒利的剪刀扎在了我的胸口,我瞧著她,她依舊神情冰冷,她說她恨我,她想殺了我,我笑了笑拔了出來又遞給了她,我記得是兩條命甚至更多,她沒有猶豫又補了一下,她想殺了我可她不能這么做,我望著右胸口的傷笑了笑,如果這樣她可以舒服一點。我瞥見身后站著的下人下令誰要是說出去就拖出去喂野狗,告訴她好好休息。
我在書房坐著,塔里摩爾一邊為我上藥一邊埋怨我“王子殿下,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怎會讓她傷了你。我看這中原的皇帝這哪里是和親明明是派了刺客來的,明日我就去請兵攻打他們,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我閉上眼睛“不必了,她是我的女人,她若高興我這條命雙手奉上又何妨”
其實,我知道最為難的是她,死也死不了,活著也不痛快。
我看見她穿著我們西夏的服飾覺得一點都不配她,還好我讓人做了幾身中原的衣服,她穿著果然好看。她對我不冷不淡也不對我言語,我覺得我可以慢慢等,來日方長。
過去了很久,她對我說過最多的就是“嗯”“好”就再沒有其他的話了,她的神情總是那么哀傷。那日她對我說了很多話,我很開心我以為或許我們還有希望,她為我斟滿了酒,她倒一杯我喝一杯那晚我是真的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感覺被扶上了床,我以為她要走慌忙中亂抓著抓到了,我告訴她希望她別走,我聽到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之后好像屋子里就徹底黑了下來。我感覺有一個溫潤的唇印在我的唇上,我簡直喜出望外,我想她一定是想開了愿意接納我了,那一夜很是溫存我很小心很輕柔。
第二天醒來,我感覺臂膀沉重突然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又覺得很甜蜜,我側(cè)了側(cè)頭想看看現(xiàn)在她是什么神情,我卻看到枕在我臂彎里的女人不是她,是她的婢女,好像叫柳什么來著,我大驚連忙坐了起來。沒錯,昨夜與我纏綿的不是周晚,她算計我!
我匆忙穿好衣服,那個女人醒了,她躲在被窩里含羞的看著我,我無視她徑直走了出去,周晚卻坐在院中好不愜意,我很想殺了她,我狠狠掐著她的脖子,她依舊冰冷的看著我,我覺得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想讓我殺了她,她就解脫了。有一種無力感涌了上來像潮水一樣,我生氣可又能怎樣,比起我?guī)Ыo她的傷害,這一點算什么呢。
我回到書房,她竟派人將那染血的毯子送了過來,我瞧著怒火中燒將它狠狠踩在腳下又覺得不解氣點了一把大火燒掉了,我看著火光里的燃燒的火焰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
來人說她今日又將藥倒掉了,好不容易平穩(wěn)的火氣又爆發(fā)了出來命人又煎了一碗親自端過去,路上我想了很多,她既然算計我,我還是聽話的好。又想到她這無異于自殺的舉動,想著一會兒要好好治治她,果然啊,她最愛的是西南的百姓,我看她乖乖喝了藥也算放了心,我把那柳什么的丫鬟收到了宮內(nèi),我知道她不喜別人來打擾她,所以我極寵愛柳落衣,女人啊,都是好斗的生物,我這本就不熱鬧的后宮一夜之間像戰(zhàn)場一樣,狼煙四起。
她倒是過得安逸,我日日去陪著她喝藥,能看看她我覺得很滿足,其他的不重要了。她習(xí)慣了我每日打擾,我習(xí)慣了她淡漠神情,我想這也算一種默契了吧。她對我的事情一直都很無所謂。
那日她喝了藥突然吐血昏迷,我覺得心如針扎,是我沒能照顧好她。她昏睡了多久我就陪了她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喊了很多人的名字,我聽到最多的是“爹爹”和“秦眷”爹爹我知道是周將軍,那這個秦眷又是誰?聽起來就不像一個女人的名字,難道是她的心上人?
我望著她的臉,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希望她就這么睡著挺好的,至少她還有哭有笑,不似平日里冷若冰霜,我很想問問她,她的夢里我有沒有出現(xiàn)過,哪怕只有一次。
她這段時間一直昏睡著,我想她也是知道的,只怪我沒照顧好她竟然讓那個女人有機會下毒,而她明顯是知曉的,所以她是故意的,她想死,或者從她答應(yīng)和親的時候她就沒想活著。
她醒了,我告訴她我將柳落衣送到軍營做了軍妓,她的臉上竟然滑過失望的神色,我冷笑。自那之后她的吃食便格外的嚴格,都要由我嘗過方可食用,又覺得那些女人太聒噪索性帶她來到了邊塞的營帳內(nèi),她每日郁郁寡歡。直到那日,聽說是永泰城來的舊友來看她了,還帶著一些吃食,我放下手中軍務(wù)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來人是一個女人,我安心了些。我看著桌上的吃食嘗了嘗好像沒有毒,那個人說這是晚晚最愛吃的糕點,我記下了。
晚晚日漸憔悴的身體在看到那個女人后好像有了些活力,那晚吃的比平時多了一些,第二日賽馬場上我久違的看到了她跨坐馬背的情景,她在笑,笑的很燦爛在陽光下仿如神祗一般,我很久沒見過她的笑容了,久到我以為她已經(jīng)不會笑了,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讓她開心快樂了,而那一刻她笑的是那樣的燦爛,就像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一樣,也是那樣的笑容才讓她住在了我的心里到現(xiàn)在。我多想這美好的時光可以停留,多想她也對我這樣笑一笑,多想她在我身邊是快樂的。
她的病嚴重了些,國醫(yī)囑咐了很多,她的生命就像蠟燭一樣燃燒著,我好怕突然有一點斷掉了,我知道人的一生都不會太長,可我想多一天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