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東機場有個好處,就是地鐵出站后,左手邊T1,右手邊T2,著實方便許多。即便是你走錯了,往返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五分鐘。有次我在BJ,沒在意這個,本來T2,去了T3,相差七公里,不遠(yuǎn)又不近的一個距離,匆忙打車又堵在路上,只好返回去做地鐵,火燒屁股似的一路狂奔,踩著關(guān)閉登機時間進(jìn)去的,差一丁點險些就誤了機。
倘若以時間來區(qū)分崗位,那么技術(shù)與業(yè)務(wù)的區(qū)別就是一個恪守時間,另一個則追著時間跑,或被時間追著跑。
飛機13:30起飛,國際航線需要提前兩個小時到達(dá)機場,約好的中午11:30在這里匯合,現(xiàn)在都11:45了,我環(huán)視著周圍,依然不見羅總的影子。
“一個兵,那女的旁邊有個花胖子!是不是他?”青皮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問,
“哪個?”我說,
“黑短裙包腚的那個!”他說,顯然,我問的是哪個花胖子,而他關(guān)注的是穿短裙的女人。
“粗俗!”我鄙視地說道,只見前方背對著我們一個人,那人下身穿著沙灘褲,褲子上印著藍(lán)天與小島,兩棵椰樹印在被撐出了立體感的大屁股上,上身搭了件花色的T恤,又配了頂白色邊沿上翹的巴拿馬草帽。那人轉(zhuǎn)過身,胸前印著一條躍出海面的大旗魚。他摘下太陽鏡,這人我認(rèn)得,羅崎,我們背地里都叫他羅漢,他還有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木b號——八臂羅漢。羅漢旁邊戴著墨鏡的肯定是霍菲了。我與青皮走了過去。
“技術(shù)總兵??!我這正找你呢!呦——青皮兄弟!你好,你好!”羅漢見我們走來,笑呵呵的說道,他說完就去握住青皮的手。青皮顯然有些尷尬,手臂若面條一樣地被羅漢上下甩著。我心里念叨著,羅漢千萬別提上次裝修的事情,不然我飛機上這幾個小時還不被青皮給埋怨死?
怕出有鬼,癢處有虱。羅漢果然提了。
“上次裝修那個........”羅漢握完手就說道,我擠眉弄眼的使盡眼色,才打斷了他的下文。羅漢立即心神領(lǐng)會,話鋒一轉(zhuǎn)道:“噢——瞧我給忘了!”說著,他從包里拿出了兩盒包裝非常精致的雪茄,遞給了我和青皮。
“一個朋友從古巴帶回來的,正宗古巴貨!沒舍得抽。來——一人一盒!”羅漢笑著說道。我從他手里接過盒子,不大的一個精致的檀木色盒子,上面鎏金燙著“COHIBA”字樣。羅漢知道我不抽煙。顯然,這送給我明顯不是抽的,這個雪茄,已經(jīng)超越了它的用處,上升了更高的一個層次,就是禮品。羅漢送禮給我,必有所求啊!至于給青皮,一點微不足道的彌補。我接過盒子,謝過羅漢,旁邊的霍菲摘下墨鏡,微笑著,稍點了下頭。對于青皮則連看也沒看。青皮則掃了一眼霍菲的曲線,把鼻子湊近盒子聞了聞,就吐來倆字:“真香!”。
他對我們公司的人沒什么好感,除了小妮,大抵是那倆油條傷他太深。
落座后,霍菲就座在我旁邊,黑色短裙確實撐的很緊,白生生的兩條大腿斜并在我的腿旁。她垂肩的長發(fā)遮住了清秀的臉。我對霍菲的了解非常少,雖然是一個公司共事,但是交集并不多,只曉得她是老板的助理,平時就干些文件翻譯,合同審閱之類的事情。平日她沉默寡言,即便是迎面遇上,也是稍微笑一下。她低調(diào)的行事作風(fēng),加上人又漂亮,成了公司“大喇叭”們口中若深谷幽蘭的美女?;舴埔泊_實與別人不一樣,公司上下,員工走路節(jié)奏快是我們這里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尤其是那些穿了高跟兒鞋的女人們,你看不見人,光聽聲就行,機關(guān)槍一樣“噠——噠——噠”,唯有霍菲走路的節(jié)奏不緊不慢。
她端坐在我旁邊,我倒有些不太自然。仿佛她的腿與我的腿之間,隔了一道透明的玻璃墻。我稍調(diào)節(jié)了下座椅,扣好了安全帶,肘不經(jīng)意間觸碰了到了她的胳膊,我竟羞澀的,帶著歉意趕緊說:“哦——對不起!”她輕輕捋了下頭發(fā),優(yōu)雅地笑了。
狹窄的空間,越想保持距離,就越覺得尷尬,我竟一時不知該干些什么?;仡^掃了一眼,羅漢在后面隔著幾排捂著耳朵打電話,青皮則坐在了幾乎是最后一排的位置。像這種可以提前選好座位的事情,永遠(yuǎn)與青皮無關(guān)。學(xué)校的運動會賽跑,要是比賽結(jié)果不分名次,那么他都可以溜達(dá)著到終點。青皮的不上進(jìn)還體現(xiàn)在他對所有結(jié)果的漠視,除了給我們老板裝修這檔事兒。我扭過頭,繼續(xù)被擠壓在與霍菲尷尬的氣氛里。男人??!只有變成相片,被掛在墻上才會變得老實,我也不例外。像霍菲這樣帶點清純氣質(zhì),曲線很自然的熟女,秀外慧中,殺傷力遠(yuǎn)超那些穿著暴露、舉止輕浮的網(wǎng)紅女。被吸引大于勾引,若即若離的吸引大于被吸引,我能感覺到這樣的女子身體里蘊藏的能量,若深潭一般神秘。我的眼神越躲閃那白皙的大腿,心里就越忍不住去看,身體與心里都很誠實。假裝的正經(jīng),終是抵不過那誘惑,由此變成了虛偽。
飛機已進(jìn)入巡航狀態(tài),平緩的飛行仿佛在天空中靜止,沒過多久,廣播提示可以使用衛(wèi)生間及通訊設(shè)備。羅漢從后邊挪過來,笑容滿面地說:“總兵,換個位置唄!”我人老實,但是不笨,霍菲是羅總的人,我之前的猜測此時已經(jīng)全部落實。我坐這里,有些尷尬,若再不挪屁股,定是難堪。我知趣的點點頭說:“嗯——好的!好的!”,霍菲主動移步出去,讓開我出來的空間,我低著頭,尷尬的從霍菲身邊走過,一股很香的氣味撲來。此時,那香味里面分明也有著羅漢的體味。
我徑直走向青皮旁邊的空位,此刻我只想逃離那尷尬而又令人窒息的區(qū)域。腦海里想象著霍菲眼里的自己,只不過是個占座的。我向來喜歡自我輕賤,輕賤到自己腰彎的連頭都抬不起。青皮瞇著眼,見我過來,挪開屁股,給我騰了個位置,賤兮兮的說:“一個兵,怎么來我這荒無人煙的地兒了?不陪七仙女啦?”我臉色難堪,語氣帶著餿味道:“天篷元帥來了,我這個看大門的得從高老莊搬走嘍!”我邊說邊坐下,青皮將耳機遞給我,示意我聽聽音樂。
我戴上耳機,音樂響起。
“家住丹陽姓董名永,父母雙亡孤單一人”他竟然聽的是黃梅戲《天仙配》!
“天哪!你怎么聽這么老的歌?”我詫異道,青皮翻著白眼,老不老,他愛聽便好。
“青皮,是不是單身久了,都不信人了,開始信仙了?”我壓低了聲音說道,說完捂著嘴笑了,心里的不快早已蕩然無存。
“仙女?。∫钦嬗邢膳秃昧?!不會不接電話、不回短信、不會耍脾氣、不會……”他嘆了口氣,我想,定是那前臺的方小妮傷了他的心。
“是啊——會是什么樣的仙女會喜歡我們青皮這樣的呢?”我嘆著氣說道。
“一個兵,你就使勁惡心我吧!要是天上真有仙女,真不見得就稀罕你這樣的!”他話里帶著酸味。青皮到現(xiàn)在還是個光棍,女人們都看不上他,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我忽然覺得沒了樂趣,仿佛在嘲笑一個摔倒的人,而他本來就只有一條腿。是?。〈蟮忠仓挥邢膳畟?,她們不在乎青皮的長相,不在乎青皮沒錢,不在乎青皮的頹廢……她們什么都不在乎,就莫名奇妙的愛上青皮。她們?nèi)缥乙粯?,了解青皮,知道他的好?p> “其實……你挺好的!”我心里說著,心里酸著,極不是滋味。摟著青皮,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疑惑地與我對視幾秒,憋出幾個字:“干嘛?又——發(fā)——浪?”
我去你的發(fā)·浪,青皮。你永遠(yuǎn)的不著調(diào),不上進(jìn),誰的話也不聽,你活著從來就沒有為別人考慮過,也不知道為什么活著,你......我無法再繼續(xù)惡毒的去解剖青皮,因為我自己也一樣,活的既不認(rèn)真,又不任性。正如凌楠說的,趕上青皮,還得加上這輩子積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