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定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羅漢說道。
我們都加快了腳步,穿過一段灰暗的隧道,前方陡然變的明亮起來。洞也越來越寬,待到出了隧道,眼前的景象簡直令人震撼。
“快看——這里多大!我們找到啦!”青皮張開雙臂托著頭頂那如穹廬一樣的洞頂大喊道。他與威爾森興奮地叫著,跳著。
“是啊——我們終于找到了!”羅漢興奮地說著。
霍菲驚訝地捂著嘴,她也被這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確實猜對了,這里的空間很大。只是沒想到我們眼前的空間竟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頭頂上的石壁距離地表約有百米,上面零星鑲嵌幾盞燈,在燈光的映襯下,地表亮的宛如白晝。
“哇塞——這里好壯觀......這里怎么會有燈?”我驚嘆道,
“那不是燈?!被舴浦钢^頂?shù)墓饬琳f,
“不是燈?那是什么?”我問,
“看起來是發(fā)光的石頭!”霍菲說道。
“噢——我想起來了!博吉他們祭祀時的山上就有!”我說道,
“嗯——就是那個,一模一樣!”說完,她拿著鋼鏟在一堆瓦爍中鏟著。
“一個兵!一個兵!這里有軌道!”我抬頭望去,青皮用腳在碎石堆中踢出了一條銹跡斑駁的鐵軌。
“這里是個礦坑!”羅漢說道,
“礦坑?這里怎么會有礦坑?”我驚訝道,
“這里是一個礦坑,小巖井雄一直尋找的就是這個!”羅漢望著眼前巨大的石堆說道,
“二戰(zhàn)期間日軍在這里冶煉的地方?”青皮邊走過來邊說道,
“是的!他一直在找這樣的礦坑!”霍菲說道,她手里的鋼鏟在瓦爍中傳來清脆的響聲,捏起幾塊碎石端詳著。
青皮走到我跟前,展開布滿了泥灰的手掌,顯得歡喜而又神秘。
“一個兵,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青皮故弄玄虛地問道。
我盯著他手里的幾塊冰糖大小的土塊,著實不明白眼前的石頭有什么可高興的。只見青皮立即縮回去了手,攥著手里的石頭狠勁地在褲子上擦了幾把,再遞到我眼前的時候,那石頭上的泥灰已經(jīng)褪去,露出的部分被光折射出火紅的色彩。
“鴿血紅?”我驚訝道,遂拿了塊在衣服上擦了擦,湊到眼前這才看清了,果真是塊鴿血紅!
“羅總!鴿血紅!”我遞到羅漢面前,興奮地喊道,羅漢放在眼前抵在頭頂?shù)墓饬辽?,仔細的看著,他欣喜地笑了?p> “就是鴿血紅啊——我們終于找到了!”羅漢興奮地說道,此時威爾森晃蕩著從遠處走過來,他上身只穿了件背心,衣服卻不見了。
“你衣服呢?”青皮問,
威爾森神秘地提了提手里的一大包東西,包在東西外面的便是他的上衣。
“你在那邊撿了些啥?”青皮又問,
威爾森將手里的包袱左右搖晃了幾下,里面?zhèn)鱽砬宕嗟穆曧憽?p> “都是這個?”青皮問道,威爾森興奮地點了點頭。
“你個貪心的家伙,看起來足有二十幾斤!”青皮罵道,
“爾森啊——這下你可發(fā)了財??!”羅漢看著威爾森提著西瓜般大小的一包哈哈大笑道。
“發(fā)啦!發(fā)啦!這會可算逮著了!我一會把包倒空,都裝滿!”威爾森興奮地喊道。
霍菲從遠處走來,用鋼鏟搓起了一小堆石頭,放在手里攥了幾把,吹掉了上面的灰土,遞給羅漢。
“這些是紅寶石?”羅漢問。
“也有尖晶石?!被舴普f,她卻沒有威爾森那么興奮。
“遍地都是?”羅漢問,
“遍地都是!”霍菲將手里的土渣揚向遠處說,
“這么多!都是......都是咱們的!”威爾森依舊興奮地喊著。
霍菲笑了,她打算告訴他真相。
“也別高興太早!這些石頭的成色不好!而且多數(shù)是些不太值錢的尖晶石?!闭f完,她將手里的幾塊石頭在手里攥了攥,原本成塊的石頭竟掉了渣下來。
“尖晶石不值錢???”我問,
“尖晶石在寶石里算中低檔貨,就算天然的紅尖晶也不及鴿血紅。而且尖晶石顏色較雜,紅的、藍的、綠的、紫的都有,比較容易與紅寶混淆?!被舴普f道。
提著一大包石頭的威爾森聽霍菲這么一說,興奮過頭的勁兒頓時泄去了大半。
“這里遍地都是尖晶石?。俊蓖柹卣f道,
“不全是?。∵@幾塊就是紅寶石!”霍菲指著羅漢手里的石頭說道,
“唉!都掉渣了!”威爾森又失望起來。
“搓掉的渣都是石頭外面的一層氧化物,里面的才是紅寶?!甭牷舴七@么一說,威爾森拿在手里,仔細的翻看著。
“這......這可怎么區(qū)分??!”他又犯難起來。
“對呀!我看這些石頭都一模一樣!”青皮也說道,羅漢將手里的鴿血紅捏在了雙指間,放在光亮下,湊到跟前,瞇起眼睛。
“沒燒過的紅寶石與尖晶石從表面看不大好區(qū)分,因為兩種石頭沒熱處理前表面都是氧化物。燒過以后,表面的氧化物與石頭內(nèi)的雜質(zhì)都被清除干凈,這個時候再去通過寶石內(nèi)部的顏色來區(qū)分就十分容易了。”羅漢說道,
“羅總,有沒有最簡單的方法?”顯然,威爾森可不想裝上這滿滿的一袋子不值錢的尖晶石回去。
“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把石頭擦干凈了,里面顏色分部均勻的是尖晶石,有紅絲或是火焰一樣的就是鴿血紅!”沒待羅漢把話說完,威爾森就拉上青皮一溜煙地向遠處走去,他找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因為那里有“嘩啦啦”的流水的聲音。
“裂縫太多的就別要了!火一燒,就炸啦!”羅漢喊道,
“你怎么不告訴他們“十寶九裂”?”霍菲問,
“什么十寶九裂?”我問,
“大多數(shù)紅寶石都會有裂縫、瑕疵,特別純凈、完美的紅寶石及那種頂級的天然優(yōu)質(zhì)紅寶石非常稀少,所以價格也非常昂貴?!被舴普f道,
“就像鴿血紅這樣?”我問,
“嗯!這一堆石頭里能挑出塊稱得上鴿血紅的也沒那么容易!”霍菲說道。
“是啊,我們不遠萬里來此,也該帶幾塊說的過去的走!”說完羅漢向青皮他們另一側(cè)走去,揮了揮手說道:“我去那邊看看——”
霍菲擦著額頭上的沁出的汗,羅漢走遠,只剩下她與我。想起她的過往,不由得令我想起了母親。
母親在我還不經(jīng)事的年紀就離開,她的世界就此開始沉默。那靜默是無聲,是沒有回應(yīng)。無論我悲傷、還是歡喜,晚霞下的西山總是靜默的如框中的畫。
我是一個在這世上沒有了母親的人,蕓蕓眾生中,沒了母親或父親的人又何止我一個?但我是那個能觸摸到殘缺棱角的人。
“你父親......他或許也發(fā)現(xiàn)了這里!”我不知該說什么,卻挑了這句來講。
“但愿吧!他一個人恐怕不行?!被舴频椭^說道,
“希望他沒事……”我安慰道,
“謝謝你——”霍菲說道,她的謝令我顯得尷尬。
“我有什么好謝的?”
“謝謝你跟青皮能一起來!”聽到霍菲由衷地說出謝字,我不止是覺得尷尬,而是有些羞愧。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貪婪竟被錯當成了善良,而自己差點就恬不知恥的理所當然了。誰都知道,我與青皮,至少是我自己,是為那鴿血紅而來。不是我聽了霍晨曉的事跡感動的一塌糊涂便義無返顧地站到了仁義的隊伍里。而且我一開始就選擇了貪婪,邁入了深淵后,才了解到霍菲的過往。
當初的選擇與善良,與那美好,與那大義半點關(guān)系也沒有,就是純粹的為鴿血紅。與其說我是被貪婪操控的提線木偶,倒不如說是自己甘愿做那提線下的木偶。
我的貪婪,比惡魔更甚,因自己沒有勇氣去直視,進化成了最虛偽的真誠。
泰戈爾說“虛偽的真誠,比惡魔更可怕”,他是眼毒的人,一句話,便令我現(xiàn)了原形。
這種若懸在深淵中的感受十分糟糕,四處彌漫著罪惡感。以自詡的善良去踐踏美好,本身就是惡魔的行徑,枝繁葉茂的樹掩蓋不住蟲洞,長成了也是朽木。
我的心里落了蟲,軟弱、怯懦、虛偽依舊在滋養(yǎng)著它。想到這,我的皮就開始發(fā)癢,頭上如若長滿了幾百根刺。
“霍菲......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終是鼓足了勇氣來剖開自己。
“替我跟青皮說,謝謝他!”霍菲仰起頭說道,我不敢去直視那雙清澈、美麗至極的眼睛,我怕再次看到她的哀傷,而我這虛偽的真誠不值得她為此而落淚。
“我......我說不清自己?!蔽一靵y地說道,竟有些語無倫次。
我低著頭,轉(zhuǎn)身快步離去。我沒法說清楚自己,倉皇的逃離,撇下依舊安靜地在石礫中挑挑選選的霍菲,我眼角的余光中仿佛看見了凌楠。那溫柔的背影,又像極了在河邊洗著水蘿卜的母親。
我不及再看一眼,便逃進威爾森與青皮熱火朝天的喧鬧中,他們已經(jīng)將大包的石礫放在水里沖洗、揉搓。石頭與石頭在小河里被水流沖刷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們?nèi)缤诤_呞s海的孩子一樣,樂著、歡笑著挑揀著心愛的貝殼與石子。羅漢已經(jīng)順著小河爬上了礦坑地勢較高的地方。
“嚴總——趕緊下來撿吧!到處都是!”威爾森高興地喊道,我看著衣服干了又濕的威爾森,他歡樂的樣子著實像個孩子。
“你們撿吧!撿些好的!羅總說裂了縫的不值錢!”我道。
“一個兵,你不用下來,我連你的一起撿!瞧——那已經(jīng)有一包啦!”青皮興奮地喊道,再看他的背包,已經(jīng)給石頭騰出了地方,里面雜七雜八的東西扔了一地,包里鼓鼓囊囊的塞滿了石頭。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了,心里卻在算計著,這一大包,就算精挑細選后只剩下十顆,換成錢足以裝滿整個包了。
“一個兵——一個兵!過來看看!”遠處羅漢揮著手喊道,
“青皮!威爾森——你們也別撿啦!都過來看看!”羅漢的聲音里透著股子興奮勁,回蕩在空曠的礦坑里。水中的威爾森正忙得不亦樂乎,仿佛一只餓久了的羊遇見鮮嫩的水草,吃的正酣,哪里還顧得上別人喊些什么。青皮直起腰,遲疑地看著我,
“我過去看看!”我說道,他才又歡快地與威爾森一起挑揀著被水沖刷干凈的石頭。
頭頂?shù)氖^輝映著如星光一般,腳下的礫石踩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我的腳步帶起的塵土彌漫在鞋面上。
這里宛如另外一個星球,這里該是新的世界。而我們,就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的哥倫布一樣,血管里跳躍著狂喜與驚嘆,這股力量充斥著每個人的大腦,每個細胞都在吶喊著,這一切都是我們的!
羅漢究竟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會令他如此的振奮?我決定快步前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