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安心養(yǎng)病,睡眠充足,藥物滋養(yǎng)的周云,寒熱之癥終于褪去。他飽餐了一頓,又甫脫病魔,只覺精神抖擻,活力充沛,便趁天黑再次去往了后山。來到半山腰的松樹林里,他深蹲抬腿活動了筋骨后,坐下調(diào)整呼吸,鎮(zhèn)定心緒,而后輕輕的閉上雙眼,按照太華經(jīng)的搬拿挪運法門,引氣出宮,行至帶脈。
但氣息一道,與體能強弱不可說無關,卻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套修煉系統(tǒng),不因外力強壯如牛,內(nèi)息便兇惡如虎。
他雖感力量充盈,但氣息仍是軟綿綿的,以至他不得不去考慮再采購一批藥材,煉制聚氣散??赡菢右粊恚詈笠詡湫枰囊话偃f魂晶幣,只怕要揮霍一空,重新過上窮困潦倒的日子。
他這半年多不曾回家,因他懷揣著要令爺爺刮目相看之心,因此八脈不復,絕不回去。
只是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買上一桌帶品階的好酒好菜,讓住在荒山野嶺上的爺爺一飽口福,略盡孝道。
而爺爺也是他堅持不懈,埋頭刻苦的源動力,正因心中始終牽掛著爺爺,想讓爺爺過上好日子,他才甘心置身于這冰天雪地里,任憑風吹雨打,決不退縮。
可那股勁雖提的老高,卻有心無力,帶脈的斷脈之處,似是鴻溝一塹,難以飛躍。
他不禁對自己產(chǎn)生了一股深深的憤恨之感,你雖口口聲聲說要知恥后勇,改變境地,卻到頭來慘敗在了這修復斷脈的最后一關上,束手無策。
周云,你果真是懦夫,是廢物,你大言不慚,寡廉鮮恥,辜負了爺爺對你的期望。
啊!
他縱聲高呼,肆意宣泄著心口的積郁煩悶。
卻聽有個男的破口大罵道:“周云,我曰你姥姥,你在這鬼叫什么?”
周云正值情緒煩躁的當口,聞言勃然大怒,循聲一看,不遠處的松樹后,有一男一女正在慌張的整理衣服,那男的他再熟悉不過,竟是王寒。想必這深更半夜,荒山野嶺,這王寒自是不知誘騙了哪家姑娘,來行茍且之事。他冷笑道:“我還當是誰吶,原來是風流倜儻的王寒師兄。這是在干甚么好事?”
王寒穿好了衣服,讓那女孩先行一步,自己抄了一根順手的松木棍,陰笑著朝周云緩步而來,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來投。今晚縱使把你殺了,決計也沒人知道是我做的?!?p> 周云八脈未復,仍是筑體二段,深知不是王寒敵手,謹慎的向后退著,道:“怎么?要殺人滅口么?”
嵐霖宗并無明文規(guī)定,門下弟子不得婚配成親,只不過這王寒是在背地里幽會,怕傳出去丟人辱名。因此他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道:“我本從未對你起過殺心,但你偏偏撞我手里,只能怪你有眼無珠,自尋死路?!?p> 周云雖見他神情愈發(fā)猙獰,卻并無懼怕之感,因他已有了神秘莫測的爺爺,和至高無上的太華經(jīng),思維早潛移默化,為人處事變得極有底氣,信心滿滿。另外為修復斷脈,數(shù)月孤身在這漫天雪地,熬雪飲霜,膽量早增大了不少,性子亦堅強不屈。雖仍是周云,可勇氣,心智,已今非昔比。
他這半年基本在這后山一天能呆七八個時辰,對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了如指掌,早來到了一條可最快速度下山的偏僻小道口,于是他更有底氣,不急著逃跑,笑著道:“那我還要謝謝你了,多謝你往日不殺之恩。但不好意思,今日仍不能如你所愿。你慢慢玩,恕不奉陪了?!鞭D(zhuǎn)身健步如飛,頃刻間下躍了十數(shù)丈。
王寒一驚,怒吼道:“周云,你他娘的給我站??!”拎起木棍閃身追去。
他雖對這后山地形不如周云熟悉,奈何筑體四段,奔跑速度比周云幾乎快了一倍。
周云暗自詫異,這高兩段差距如此之大么?
所幸已離山底不遠,再堅持五里,就進了松云觀,王寒即使追上他,也不敢拿他怎樣。
見周云越奔越快,王寒又急又怒,一旦讓他溜了,估計自己這件丑事嵐霖宗上下會人盡皆知,人人笑話。
他忽像發(fā)了瘋一樣,居然騰空跳躍而下,拼著摔斷腿的危險,直撲周云的后腦。
周云望著王寒那如同鷹抓池魚般的兇猛落勢,不禁心頭猛烈一震,這若被撲中,非腦漿迸裂不可。他不得不收住腳步,向后猛退了一大步,躲開了王寒的攻勢。而王寒劈頭蓋臉的摔進了雪窩里,栽了個狗吃屎,狼狽不堪。
但此時周云無暇嘲笑他,大為焦急,下山之路已被王寒堵住,若想通過,只能從他身上跨過去,于是他只能鋌而走險,趁王寒還沒從雪窩里爬出來,助跑飛身一跳,卻咚的一下,被乍然從雪窩里翻身而起的王寒,一棒子敲在了松樹上。
周云疼得呲牙咧嘴,但見王寒摔得頭破血流,雙眼血紅,那模樣可怖之極,他不禁有些怯了,邊退邊說道:“你我本無多大的仇怨,我保證今晚之事我守口如瓶,我們就此別過如何?”
王寒持棍逼近周云,冷冷一笑道:“我憑什么信你?我三番兩次的欺辱你,你會讓我好過?”
周云道:“那你就大大的誤會我了。我們雖有過節(jié),又不是甚么深仇大恨,我何必耿耿于懷?”
王寒目光中兇色勃發(fā),喝道:“死到臨頭,還敢狡辯?既然你這么大度,那你就去死吧?!币话糇雍袅松蟻恚驮抑茉频哪X袋。
周云吃了一驚,忙矮身躲過。王寒不肯罷休,而且力氣很大,掄著松木橫砍豎劈,忽一下砸在了周云的腿上,周云受力不住,跌倒入雪。
王寒一聲大喝,猶如牛鳴,橫著松木直搗周云的面門。周云伸手擋住松木,卻力氣不及王寒大,被狠狠摁在地上,而且王寒力氣不斷加大,似要把松木插進他的身體。
周云心下不免慌了,突然修習了半年的“太華經(jīng)”,似具有靈性般自行護主,不由而主的運轉(zhuǎn)起來,他頓時察覺手經(jīng)脈的穴道一個接一個的閃爍發(fā)亮,手上也有了巨大力氣,立時反推著松木,將本是蜷縮一團的手臂,緩緩伸直如線。
王寒驚愕不已,他只不過才筑體二段,哪來這么大力氣?而那股力氣似仍有壯大之勢,實是匪夷所思。
須臾間,周云居然推開松木,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的怒火已被王寒的殺意徹底點燃,坐以待斃,豈是大丈夫所為?沉聲道:“既然你咄咄相逼,休怪我手下無情。”一個猛撲上去,猶如惡狼撲食,左臂箍住松木,右拳狠狠的砸在了王寒的臉上,立時王寒臉部紅腫,鼓起血包。
王寒又驚又怒,突然放開松木,一腳踹在了周云小腹。周云登時腹內(nèi)翻江倒海,意欲作嘔,卻激發(fā)了他的狂性,也松開松木,揮舞雙拳,對著王寒一頓亂錘。
王寒不甘示弱,沖著周云拳打腳踢。
雖二人皆是筑體境,相攻無靈氣,對陣無招數(shù),猶如無賴街頭斗毆,技巧極為低劣,但這種最原始的打斗,更能彰顯人性狂暴兇悍的一面,熱血澎湃,以至于二人皆忘了疼痛,也無甚招式,能用腳用腳,能用肘用肘,能用嘴用嘴。
這不,周云在挨了一肘后,氣急敗壞之下,一口咬在了王寒胳膊上,似是要生生咬掉他一塊肉。
王寒又疼又急,忽然提膝而上,對準周云的肚子猛烈撞擊。
但此時周云體內(nèi)熱氣不受他控制在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無意間居然全沖向了帶脈的斷脈之處。而王寒的接連膝撞,致使周云的丹田不堪其重,突然爆發(fā)出巨大的能量,一股腦全流入了經(jīng)脈,如同一道道波浪,前道帶后道,后道推前道,以雷霆之勢,直接飛躍過斷脈之處,流到了另一端。本在斷脈之處積壓擁擠的能量,終于得以宣泄,迅速流過了帶脈的所有穴道。
緊接著周云體內(nèi)所有穴道同時一亮,發(fā)出“咳咳啪啪”如爆豆般的聲響,居然奇經(jīng)八脈全部打通,熱氣肆意流轉(zhuǎn)。
卻忽然所有穴道的光芒同時消散,經(jīng)脈中的熱氣一瞬間盡皆洶涌的倒灌,直奔丹田。當所有的熱氣回歸丹田的剎那間,只聽丹田內(nèi)發(fā)出一聲悶哼,身體頓感有股澎湃的膨脹之感,只覺無論是肌肉筋骨,還是五臟六腑,全然脹大了一分,可僅這一分,已能帶來巨大的能量與潛力。周云竟然在斷脈修復后,直接達到了筑體境九段。
王寒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嚇得魂飛魄散,雖不知在周云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周云體能突破時,身體不受控制無意間的一拳,竟帶著灼熱之氣,他不禁瞠目結舌,他怎會好像有了靈氣?卻尚未從震驚中醒來,被體內(nèi)發(fā)生劇變,亂拳飛舞的周云砰的一下打飛了數(shù)丈,后腦勺磕在了一塊石頭上,立時昏迷不醒。
從此,腦袋被震蕩,加上極大的恐懼,外傷內(nèi)傷雙重打擊之下,王寒徹底瘋了,逢人便說在后山見到了鬼,沒過兩月,玄真長老見他已無藥可治,命人將他送回老家,就此了無音訊……
但周云十分清楚王寒發(fā)瘋的來龍去脈,他雖覺王寒落到這般下場是咎由自取,自己本無意與他爭執(zhí),卻也深感歉意。
而王寒瘋后只說見了鬼,絲毫沒提他的名字,那個與王寒一起的女孩,雖知當時后山還有一個周云,但她無臉言說,一旦別人問起她怎知在后山的事,只怕屆時周云必會抖露出她和王寒的丑事,那時她還有何顏面見人?因此亦保持沉默,裝作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