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這難道是天意嗎!
他看到左手穿過圓盤,如穿過煙霧。
煙霧隨著手勢分散飄動,又緩緩恢復到原來模樣。
真正的恐慌,瞬間爬滿他的臉,充溢他的眼,掌控他的身體。
林凡原本還有些擔憂,他也怕綠發(fā)青年反倒一耙,趁機用力把他拉下圓盤。
可看著綠發(fā)青年的手穿圓盤而過,他驚訝之余,也瞬間明白,想要救他這件事,別無他法。
天性使然,又令他不能見死不救,放手不管。
“別費力氣了?!本G發(fā)青年已經(jīng)覺察到,“你根本拉不動我的!”
“把你的左手也放上來?。 ?p> 林凡也看出了端倪:“再說,不拼一把,怎么能放棄呢!”
他的雙手緊緊地抓著綠發(fā)青年的手。
從腳底傳來的結實感,使他根本不用去擔心一用力會穿過圓盤落入深淵。
可惜他再怎么努力,拼勁,調(diào)整姿勢,想把人拉上來,那人卻如萬斤巨石不動分毫!
更奇特的是,即便林凡使了勁,拼了力,也沒有像劇烈運動后的疲憊。
從踏上圓盤的那一秒起,體力好似立即恢復,沒有半點氣喘,急速奔跑后的劇烈心跳也恢復到了往常。
綠發(fā)青年放棄了:“你也別使勁了?!?p> 林凡無奈極了:“可我明明已經(jīng)抓住你了!”
“抓住有什么用呢!”
綠發(fā)青年感嘆一聲,猶豫再三,終于問出了心底的問題,一個他并不愿意面對并去接受的問題:“我問你件事!”
“我不是這里的人!”林凡率先表態(tài)。
“我也不是。我連怎么到這里來的都不清楚?!?p> “我也不知道怎么會來到這里!”
“同命相連吧。但我要問的并不是這個”
“你問吧。”林凡篤定地補充說,“只要我知道的,都回答你?!?p> 綠發(fā)青年一臉嚴肅:“你是不是知道怎么解決我的方法?”
“知道!”林凡回答的很干脆。
“你為什么不做呢?”
“我只是拒絕了黑白無常而已?!?p> “但你完全有理由把我給……給……”
綠發(fā)青年說不下去了。
他嚴肅的臉有些僵硬。
林凡接著話,笑道:“你是指我們一開始的嘴仗嗎?”
“好像挺激烈的。”
“還好還好?!?p> “剛剛那個‘六道輪回’的問題,你是不是也會阻止我?”
“我也會提醒你?!?p> “幸虧有人先替我去死了!”綠發(fā)青年長嘆一口氣。
“也怪我沒救下她?!绷址驳穆曇魩е煅?。
“你得到了多少提示?”綠發(fā)青年轉(zhuǎn)換了話題,“總感覺你還有所保留。”
“也就兩個真正的提示吧。”
林凡想了想,組織了語言,說道:“一個是害人,一個是救己?!?p> 對于實情,他還是想保留。
“只需要一個存活者”
做不到見死不救,也不愿意讓對方增加不必要的人情心理負擔。
他決定把這個秘密埋進并腐化在心里。
綠發(fā)青年明白林凡說的意思。
他嘆了口氣:“你要是能出去,能不能幫我?guī)Ь湓???p> “什么話?”
“帶給一個姑娘。”綠發(fā)青年說出了她的名字,還有那位姑娘的住址。
林凡再次確認了住址,驚訝萬分:“我家在DC區(qū),她住在XC區(qū),一條道的路程!”
“想不到,在一個城市,居然是這種形式碰面!”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自己去跟她說!”
“我覺得我是沒有可能了?!?p> 林凡沉默。
綠發(fā)青年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幫我?guī)У倪@句話是‘親愛的,我愛你。我一直在拼了命地想回到你身邊’。記住了嗎?”
“記住了?!绷址仓貜鸵槐椋澳憬惺裁疵帜??”
“元覺?!痹X說明著,“元氣的元,覺醒的覺?!?p> “我叫林凡。森林的林,平凡的凡。”
“沒我的名字霸氣。”
“元覺,我答應你,等我出去,一定去找她,并把你的話帶給她。”
“謝謝你了!我也沒什么遺憾了?!?p> 元覺有點無奈地加了句:“本來,今天晚上我們約好在外過夜了。為了這一天,我們都討論了半個月了!”
林凡臉刷地漲紅。
“你小子別說還沒嘗過女孩子的滋味吧!”
元覺大笑起來。有譏誚,有失落,有空虛:“這么說來,我比你強多了,我成年后,基本上半年換一個口味!”
林凡望著這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五官硬朗的年青人,心生憐憫。
“我會把話給你帶到的?!彼俅伪WC。
“要不是在這里,我們有可能會成為好朋友!”元覺感慨道。
“不打不相識的那種!”林凡同樣感慨。
元覺點點頭:“我也沒什么好回報你的。但要是你遇到麻煩,像小混混來找你事,你報出我的名字,他們應該會識相的?!?p> “你的回報有點大的?!?p> 由于圓盤一直沒有運作,林凡還在做最后的掙扎,并沒有放手。
元覺也沒有提醒林凡放手。
即便輸了,他卻很享受被人拯救的快樂!
直到今天,現(xiàn)在,此刻。
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一直無所謂的原因是什么,一直以來缺少的又是什么。
不是帶一幫小弟去耀武揚威,不是每半年換個女人換種口味,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天昏又地暗。
是有人能夠毫無保留、不講條件、沒有私心地向他伸出手,照顧他,幫助他,最好還能夠拯救他!
元覺從小就覺得自己不配得到愛,要不然,父母也不會當著他的面,吵著是因為他才決定離的婚。
經(jīng)歷了照顧他的爺爺仙逝,奶奶久臥在床無人照顧,父親再娶,母親再嫁。
你們管自己快樂,我也需要我的快樂。
我需要開心,我需要愉悅,我需要自由自在的。
他沒想多遠,過一天是一天,活一時是一時。
只要口袋有錢,只要身邊有女人,只要老天爺還不想收他!
可惜,他還是錯過了。
他決定改過自新,因為親愛的她,準備把守護了二十年最珍貴的,最純潔的奉獻給他。
元覺自嘲地一笑。
他抬起頭,望向林凡:“好了,你放手吧。”
林凡還不想放手。
”你放手吧。“元覺此刻很坦然,”你早放手,我可以早點去投胎超生?!?p> 說不定醒來的時候,正睡在親愛的她的身旁呢。
對甜蜜幻想的堅信超過了對死亡的恐懼。
林凡還是不想放手。
元覺心里已經(jīng)很滿足了:“輸就是輸。你這樣拉著我不放,就是在變向的羞辱我,反而把我看輕了!”
林凡的手有些松動。
元覺明白只能自己來了。
左手鉗住林凡手腕的手腕,他猛地用力。
林凡感到一陣劇烈的酸痛。
這種垂死的掙扎,也是對生的最直接的渴望。
元覺見林凡咬著牙堅持,不客氣地說:“你要是個男人,就應該清楚男人喜歡的是來去瀟灑?!?p> 正在這時,一陣輕柔的樂曲聲從漆黑的天花板處傳來。
隨著曲聲,出現(xiàn)一個乳白色的、圓盤大小的圓。
林凡看到了希望,鼓勵道:“看來,我們堅持下來了!”
元覺心里也很想相信林凡說的沒錯,但直覺告訴他,事情的發(fā)展,往往沒有童話結局的美麗。
圓盤開始震動。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到一個好朋友……”
熟悉的兒歌慢慢唱起,令林凡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雞皮疙瘩一陣起,一陣落。
他拉著元覺的手,忽然間麻木、無力、失去知覺。
“元覺!”他大喊一聲。
元覺面上背下墜落。
“你小子可要把話給我?guī)У?!?p> 他笑著,伸直雙臂,同時兩只手向林凡豎起中指:“要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血紅的巨舌以迅雷之勢卷住元覺,拖下,消失。
勝負已分,恐怖的畫面對勝利者還是起到不小的恐嚇作用。
把答應下來的做到,才是對最后一個犧牲者有力的回報吧。
林凡趴在圓盤邊緣,還是不愿意去相信,根本沒幾分鐘發(fā)生過的事情。
十二人只剩下了他一人。
圓盤又震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圓口正在慢慢靠近。
活下來了!
結束了嗎?可以離開這里了吧?
輕柔的樂曲聲,伴著天真童聲吟唱的童謠再次響起。
剛剛經(jīng)歷著生死離別,林凡并沒聽完整童謠唱的是什么。
林凡愿意天真地想著,升上去之后,迎接自己的是其他生存者的歡迎。
畢竟是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
可是,童謠的歌詞即刻把這個幼稚的想法擊得粉碎!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到一個好朋友……”
熟悉的旋律,進入林凡的耳朵。
驚心的歌詞,刺激林凡的神經(jīng)。
“敬個禮呀剁剁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見”
歌詞中不再是親切友好的“握握手”,變成了匪夷所思的“剁剁手”。
作為“黃泉路”上的幸存者,并不沒有得到脫離苦海,回到人世間的優(yōu)待。
離奇的死亡,詭異的童謠,近在咫尺的出口。
一個令林凡再也無法擺脫的念頭升起:
現(xiàn)在的情況,只不過是離開了第十八層地獄,進入第十七層地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