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最后一次排練

　　看著手機薄薄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慶音明白，是時候該到樓頂上去了，整個醫(yī)院因為動亂，所以上上下下幾乎都擠滿了病人，連他們隔音效果好的廢棄太平間都拿去擺病床以防不測了，如今能夠正常聯(lián)系歌唱的地方，也只有天臺了吧。

　　最近因為封城，學(xué)校緊急停課一月，所以……關(guān)于慶音老師的消息……沒有也罷。

　　慶音打開了病房的門，他原本還是想和之前一樣按照慣例穿過那燈光忽明忽暗的長廊，然后走進樓梯間上樓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特殊的身影。

　　那個紅衣的身影那樣站在玻璃窗戶前，觸摸著玻璃，杵在那里如此之久，估計同時也在醉心享受著那硝煙彌漫，混亂的風景吧。

　　剛剛開始慶音還以為是臨舟又跑出來，不肯好好待在病房了，但是擦亮眼睛一看，那分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的背影。

　　聽到慶音病房房門打開的聲音，那個醉心風景的少女忽然一下就是轉(zhuǎn)過了頭，對著頭發(fā)一團糟的慶音輕聲喊道：“慶音學(xué)長，人家可是等你好久了，快，我們一起上去吧。”

　　“花霖鈴？”慶音看著那戴著白帽子的短發(fā)少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御海不是說那個時候……才放你出來嗎？你怎么現(xiàn)在就……出來了？”

　　“我想出來隨時可以出來啊。”花霖鈴微笑著，走過來拍了拍慶音，“學(xué)長，別想那么多了！走吧，我們上去吧?！?p>　　慶音看著她的動作，心中笑了笑：果真是有鬼嗎？為什么她能夠出來呢？就算真的是“烏托邦”的人，也不可能……等等！

　　慶音被花霖鈴牽著往樓上走去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她不可能被御海這樣的人就這樣隨隨便便不按照約定的日期放出來，也不可能是依靠自己的力量逃出來的，城里絕對已經(jīng)混亂不堪了！

　　各方勢力介入嗎？

　　慶音思考著，連樓梯的路都忘記看了，要不是花霖鈴棒棒他想起了那些莫名其妙入駐S城大使館的家伙，想起了一月前的新聞……

　　如果仔細推理，真相應(yīng)該就近在咫尺吧，這些只為利己的國家，都在同一個時間來到同一個地點，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

　　他正在思考，卻是沒有想到被一個孩子撲了個滿懷。

　　“慶音哥哥！你來了??！”臨舟看見花霖鈴帶著慶音到了天臺，便是一下?lián)淞松先ァ?p>　　慶音摸著臨舟的頭，這個黃發(fā)的小女孩面部很是蒼白，看來最近病情也是愈來愈嚴重了啊，也是難怪，就算銀凜再怎么努力，自己再怎么去幫忙拿藥，也絕不可能治好的。

　　因為所有的治療方法都不在自己這里，生命的支配權(quán)從來都不配擁有在弱者手里，所有你以為可以拼命去留住的東西，最后都會失去啊。

　　慶音摸著女孩的頭，接著把目光放到了面前的場地。

　　筧櫻和槿嵐都在一旁準備著，還有那些音樂社的女生們，也都緊張地開始調(diào)試設(shè)備，因為再過一遍流程，應(yīng)該就可以直接開始演出了。

　　這封城的這十天，這些在校學(xué)生啥事情都沒得干，雖然說一般的學(xué)生都會選擇在宿舍里打游戲，但是呢，很多女孩子不一樣哦……這些女生在這不知道該干什么的十天里，應(yīng)該都在為這一次的音樂會，做努力的練習(xí)吧。

　　“學(xué)長來了，可以開始了！”其中一個女生看見慶音來了，便是朝著那臨時搭建的舞臺大喊了一聲，于是站在幕后主持的衛(wèi)寺便是開始各種命令。

　　還好天臺上有著高高的玻璃遮擋了風雨，這才保證他們不是在雨中演奏。

　　慶音看著燈光，聽著那悅耳的音樂，隨著時間漸進的旋律，竟然是不知不覺走去了后臺，拉著臨舟到了衛(wèi)寺身邊。

　　“衛(wèi)寺，臨舟他還能活多久?！睉c音抓住了還在寫記錄的衛(wèi)寺，就是如此單刀直入地問道。

　　“五天吧?！毙l(wèi)寺笑了笑，但是那樣沒有血色的笑容，實在令慶音焦躁。

　　衛(wèi)寺……這算是什么？

　　連去世的時間都計算好了，卻還是不去做任何陪伴她的舉動？

　　慶音看著年輕人那一雙麻木的眼睛，用力搖晃著他：“衛(wèi)寺，你在想什么？”

　　“慶音哥哥，你別弄衛(wèi)寺哥哥了?！毙∨⑿χ?，拉開慶音的手臂，“我都看開了不是嗎？反正啊……”小女孩蹦跳著，即便臉色蒼白地完全不像人樣，“人固有一死，我們都一樣會死，反正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區(qū)別，與其拼命去延長生命，不如快樂一點好……不是嗎?！?p>　　“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啊！”慶音咬著牙齒，他再也不想去思考什么真相什么事實。

　　那一旁燈光璀璨的舞臺上，筧櫻正在放聲歌唱，但是那聲音卻無法治愈慶音一分一毫，甚至讓他的情緒低落到了冰點。

　　果然……無論自己怎么努力，最后的結(jié)果都只能是那樣，自己從頭到尾，都不過只是一個小丑，什么也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區(qū)區(qū)凡人而已……

　　整一個丑角啊。

　　“這可是最后一次排練了?！毙l(wèi)寺看見慶音一蹶不振的模樣，專門放棄了記錄，來到了他身邊，“學(xué)長，你好好看吧?！?p>　　“是啊，好好看吧?！睉c音偽笑，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那燈光，但是卻是什么也抓不住。

　　當然是什么也抓不住，因為那燈光哪里是人能夠抓的住的呢，生命中的有些東西，有時候注定就會與你分離。

　　因為你什么也做不到。

　　慶音聽著涼風拂過自己的身體那冰冷的聲音，也就是放下了手，開始沉溺與這音樂之中。

　　那閃耀的舞臺之下，青年只是仿佛中了咒一般，夢囈般地呢喃著：“我只是，我只是一個凡人，一個凡人而已嗎？”

　　也許啊，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有一件是你無能為力吧，你并不是什么可以拯救世界的仙人，絕對多數(shù)時候，你不過是一個什么都不是的凡人，只能看著自己最親愛的人消失在眼前。

　　這就是你的永恒宿命。

　　燈光微涼，歌聲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