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已經(jīng)嚇著回房洗浴去了。
狄尋檢查了下就是一灘普通黑狗血,也不知道誰那么缺心眼,以為發(fā)射炮彈嗎,安慰裴月幾句,叫來了下人清理干凈。
借著這個空隙,狄尋從臥室隔間籠中掏出一只鳥來,飛鴿傳書了一封。
傳遞消息的工具非常的原始。
主要是沒有一塊傳音玉留在身上。
傳音玉當年留在北漠的也不多,還要在北漠深處養(yǎng)一支鐵血軍隊,所以時不時就被幾位統(tǒng)領拿出去賣了。這玩意死貴不說日常保養(yǎng)非常的燒錢,而且大軍的開銷和花費,又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所以兩權相害取其輕,就拿去賣了。
再說這飛鴿傳書其實平時使用的時候也不慢,鴿是白頭靈鴿,只要中途不被人射下來,應該就問題不大。
言歸正傳,狄尋在信紙上僅僅寫了兩個字,狄家。
到目前為止他暫時只想到這條線索,隨后深深吸了口氣,把目光游顧到遠方,一時想到昨晚放出的那只靈鴿,心緒飄忽,也不知道把查裴府來客的消息,帶沒帶到鐵牛手上。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來一往,鐵牛的回復應該就在這幾天。
而復仇又是為誰復仇,為我自己?找面板動手?我自己殺我自己?
狄尋使勁甩甩頭,強迫自己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突然心血來潮,狄尋對著在房間里的鏡子,仔細照了一下,這幾天熬夜的效果還不錯,看起來很萎靡頹廢,有點之前病秧子那味兒了,偽裝的很好。他自己的身體能不知道嘛,拋開根基不談那是天賦問題,現(xiàn)在肉身氣血如龍。
這一邊,男兒當自強,對鏡貼花黃。
另一邊,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后,裴月芙蓉出水,素姿對鏡,已經(jīng)狠狠的搓遍了全身上下,這期間最怪異的是,水忽然有了喜樂。她高興水花揚起,她煩悶在心里,水悶三響打不出個漩。
一會兒卻又像毫無異狀,莫非是海族的控水,就因為女人是水做的?
這種判斷自是有些荒謬。
不過不仔細留意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裴月慪氣在心底,自然是顧不了這么多。
她入池之后,突然情緒低落。
眼下,這個貌似重要的日子并不好過,起碼對裴月來說是這樣,而狄尋心中倒是無所謂,他本身就是為了試探面板的操作性,其他的并不重要。
不多時,看到日光刺破烏云層。
裴府的后巷拐出一架馬車,陽光下疾馳過長街,長串的風鈴聲,讓此刻的時間像是奔向冰雪童話鎮(zhèn)。
可惜氣氛搞起來沒多久,又全部垮掉。
裴月掀簾突然跳下,車夫嚇得趕緊拉緊馬韁繩停了下來,狄尋嘆了口氣,女人真是麻煩,側著身子扶住高大的車轅,夠著腳,緊跟其后。
他忽然回頭望向,那車上繡著兩朵輕云的旗子,接著無奈的追了上去。
“不吵行不行,坐車還是走路重要嗎?”
“我只想要點儀式感!”
裴月仿佛沒有看到狄尋似的,纖細的玉手在鬢邊一掠,說完,避開前面礙路的狄尋。
真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裴月不施粉黛的叫上狄尋便走,突然匆匆忙忙連蕓娘也沒帶出門,車夫還要顧車,不放心她一個人,狄尋便像個跟屁蟲一樣,在她后面數(shù)著正義點。
沙沙,踩在腳下沒過腳踝的積雪上,就如同踩上一堆松軟的枯葉。
“生氣了?”狄尋試探一下。
“沒有?!?p> “沒生氣干嘛不理我,你一定是生氣了?!?p> “說了沒有。”
“那為什么要生氣呢?”
“……”
聽著狄尋在屁股后面一直不停的碎碎念,裴月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沉默地望著他,不禁暗暗生氣,不解風情。
這時,車夫阿福找了上來。
狄尋求饒比了個口型:“給個面子!”
裴月暗哼一聲,但是臉色還是緩和了下來,她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想做點什么又什么都覺得很焦慮不安,心里患得患失有些空落落的,她暗自忖道一種可能,莫非淋傻了?
微頓一下,狄尋突然指到天邊,卻使得裴月奇怪了。
她目光掃過,抬頭已可看到坊市的形狀了,不覺鼻翼輕扇,似乎聞到了李記香鋪,粉中臘梅的香。
裴月一時心頭暗喜,他怎么知道最近香鋪上了幾封新品,嗯,表現(xiàn)不錯的份上原諒你了,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微笑,高冷的轉身就要朝那里走去。
狄尋自是不知女孩子的心事,他只知道,智者不入愛河,王八不入龜殼。
忍痛摸了摸倉庫里最后一塊紫晶,選擇讓女人逛街,是狄尋想到使裴月消氣的最好辦法。
他默默陪在裴月身邊朝坊內(nèi)走去,和她并肩而行,卻找不到話來說。
進入坊市,坊門邊的雪堆的很厚,恐怕它是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因此兩扇大門的門環(huán)都凍裂了,更別說路邊草草掩埋的棄嬰,衣不蔽體的乞丐。
一場鋪天蓋地的天災,早已摧毀了無數(shù)人的家園,城中逃難的災民聽來了一批又一批,可是又該哪里來糧食了。
聽說災民聚集的貧民窟,已經(jīng)有人易子相食。
裴月心中悲情潮涌不止,紅著眼,口中接連嘆氣,明明自己都過得不如意,卻總見不得人苦。
所以雪雖已停,行人也遠不如往常的多,三三兩兩的只在附近游蕩。
雪地冷冷掩映著幾家鋪子。
街角不知名的花瓣,繁星點點般沿噴池的冰柱而下,此刻有如銀河落地。卻為白味的長街平添了許多的生趣。
裴月百感交集。
明明這一段路相隔不遠,可是畫面中的生與死,竟又如此對立和統(tǒng)一。
來到近前,凝目望去,小巷賣炭翁縮著頭顫抖在凜冽的西北風里,凍得牙關不住格格地直抖,一個個卻又像是泥塑木雕,蹲在地上,彎著腰動也不動。
于是裴月心念微轉。
“阿福,散些錢財過去吧!”
“好的小姐,小姐人美心善,我替他們謝謝小姐?!卑⒏=舆^去看了一眼,拉緊氈帽,留七分三心中有數(shù)。
房上蓋的是雪,樹上蓋的是雪,人肉體上蓋的也是雪。太陽照在白雪上,卻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阿福事后也不覺瞧得出神。
突聽遠遠的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不一會兒,長街上挨家挨戶有人推開了窗,爬出暖和的被窩,探出腦袋想瞧個究竟。
“有人唱大戲?”這當然極不可能,狄尋話剛出口就被自己給否決了。
小城的民眾本來是準備,如期舉行一年一度的天神祭祀,可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雪,把所有計劃都擱置了。
只見騎馬人戴朵紅絨花的頭顱高高揚起,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左手牽制的馬背上放有鳳冠霞帔的嫁衣,落在后面的家奴,過節(jié)般打扮得漂漂亮亮,搖旗吶喊,后頭跟著一輛車,坐著一群吹嗩吶的樂手,沿途一路吹吹打打。
“黃三爺,娶新娘子咯?!?p> 這時涌來十幾個潑皮,沿街放著炮仗高聲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