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后的城市里,蘇鳴呆呆地坐在馬路沿上。
休息一小會。
夜風(fēng)吹過,身上的汗在蒸發(fā),有點(diǎn)冷。
他把外套的扣子扣上了。
蘇鳴的眼睛里少了很多神采。
沿著759路騎了一個來回,都沒有看到柳安。
她肯定還沒回家。
如果她回家了,就說明她沒想離開。如果她不準(zhǔn)備離開,就會給手機(jī)充上電,然后打電話過來。
何況她也回不了家,后半夜了,門禁卡都沒有。
那她要么是決定離開,要么是出事了。
蘇鳴拿出手機(jī),白天柳安發(fā)的一個個笑臉還在上面。
他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柳安的模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準(zhǔn)備離開的話,又怎么會破天荒地發(fā)這么多笑臉呢?
他心里的情緒很多。
責(zé)怪、茫然,更多的是擔(dān)憂。
如果真是出事了,柳安現(xiàn)在……
他急得手指緊緊捏著手機(jī),指節(jié)發(fā)白。
要不要報警?
不該跟她說外面千萬別動手的,保護(hù)自己當(dāng)然是第一原則。
如果涉及到危險,她應(yīng)該不會這么聽話吧?
生存的信條牢牢刻在她腦海里。
可時代真的變了啊,有太多她根本理解不了的手段。
蘇鳴欲哭無淚。
長到這么大,從來沒有哪一刻心里如此記掛著一個人,偏偏現(xiàn)在又束手無策,只能盲目地尋找。
只能尋找。
蘇鳴咬著牙,重新站起來騎上車子,往前踩去。
你力氣很大。
你在黑土都活了下來。
你說你認(rèn)路也厲害。
如果你逃脫危險了,快沿著這條路回來!
后半夜的大街上,蘇鳴一邊騎著車子,一邊大聲地喊著。
“柳安!”
“柳安!”
“柳安!”
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街道旁,還未歸家的人偶爾會在路旁或車?yán)锫牭健?p> 他們的視線里,只有一個騎著車子到處張望放聲大喊的少年。
神情焦急,聲音嘶啞。
……
柳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她看見了遠(yuǎn)處的一棟高樓,那棟高樓她見過,樓頂?shù)臒暨€亮著,字樣沒錯!
這輛自行車明明還可以用,蘇鳴就那樣丟掉了。
浪費(fèi)的家伙!
她又下車把輪子正了正,準(zhǔn)備一口氣騎回去。
路邊挺熱鬧的,這邊上是半夜了還在開放的賣食物的地方嗎?
香味飄了過來,柳安聞出來了,那是燒烤。
她很餓了。
早上雖然吃了很多出去,但中午和晚上都沒有吃。
如果是以前在黑土上,早上吃得像今天那么多的話,根本不會覺得有現(xiàn)在這么餓的。
適應(yīng)了每天可以吃三次的生活,很難……再回去了嗎?
她的肚子忍不住叫了幾聲,然后就重新騎上了自行車。
用力踩,快點(diǎn)回家。
把車子重新騎起來之后,她又忍不住看向旁邊。
真是和平的時代,這么晚了,還有不少的人在這里吃東西,喝酒。
高聲談笑,無憂無慮的樣子。
不像她。
在這個時代,她還只能小心翼翼地生活著。
“咕嚕嚕……”
在香味的刺激下,柳安的肚子又忍不住叫了起來,轉(zhuǎn)折頭看向那邊。
頭轉(zhuǎn)回來的一剎那,她慌亂地把自行車往左邊偏,腳往地上探。
右前方,停在路邊的一輛車子像是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她,直接就開動了。
距離已經(jīng)很近。
一剎那的慌亂之后,柳安咬了咬牙,憑多年在黑土鍛煉起來的敏捷身體,硬生生在地上踩實(shí)了。
咬著牙踉蹌了兩步,總算止住了慣性。她握緊了自行車的把手,想要再停下還在往前躥的車子。
她畢竟還無法掌握好自行車的重心,甚至一路上沒試出剎車的用法。
在她使勁壓住車頭的情況下,后輪反倒是往前甩了。
“吱——”
一陣刺耳的聲音之后,前面的車子也猛地停了。
自行車也終于倒在地上,塑料袋子被摔破了,礦泉水瓶和易拉罐灑了一地。
前面車子的門打開,先是一個女人有點(diǎn)慌地走下來,看了地上灑落的瓶子和站在自行車旁邊的黑土神色一變,然后又看到后面車門上被劃掉了漆的一道痕。
隨后車子另一側(cè)也走過來一個女人,踩著那種尖尖的鞋子看到劃痕之后直接就開口大聲說道:“怎么騎車的?沒看到我們車亮著燈在往這邊開嗎?”
柳安已經(jīng)強(qiáng)迫自己冷靜著,站在那看著這兩個女人。
局面還不是太差,一個小擦傷,不影響汽車的使用,問題不大。
何況是同性,談判起來會容易一點(diǎn)。
她嘗試地問:“怎么解決?”
她的語氣并沒有那兩個女人期待的示弱求饒,反倒非常平靜。
“你什么意思?什么怎么解決?碰瓷?。坑行熊囉涗泝x的,是你撞上來的!”高跟鞋女人直接就有點(diǎn)炸毛似地高聲開吼。
走得近了,她們都看見了柳安的樣子。
柳安也從她們身上,聞到了酒的味道。
在這兩個女人看來,柳安頭發(fā)很短,穿著臟兮兮的運(yùn)動裝,騎著舊自行車,灑了一地的瓶瓶罐罐。
加上她臟兮兮的臉。
卻又是五官讓人羨慕的臉。
柳安不懂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就只是提高了警惕看著她們。
看到柳安的樣子,先下車的那個女人攔住了還想開口的同伴,看著柳安問:“你把我車子劃了,是想私了,還是報警等定責(zé)定損?”
柳安內(nèi)心猛地一跳,又是報警。
她咬了咬牙:“私了……怎么解決?”
那個女人定定地看了一眼柳安,然后說道:“這么長一道痕,車門還稍微變形了一點(diǎn)要鈑金,拿1000塊出來吧。”
“1000?太便宜她了,你這車子剛買……”
高跟鞋女人已經(jīng)忍不住開口了,被她攔?。骸拔铱茨阋膊幌裼绣X的樣子,你覺得這樣行,那就趕緊了了,各回各家。”
柳安已經(jīng)咬著牙說不出話了。
1000塊錢?
就那樣一點(diǎn)小擦傷?
她哪里有這么多錢,她身上只有3個硬幣。
還有地上這些還沒賣出去的廢棄物品。
“怎么?1000塊都不想出?”高跟鞋女人已經(jīng)忍不住拿出了手機(jī),“我先叫小勇過來!”
她再次被同伴攔住了:“你先說,1000塊,你同不同意?”
柳安澀聲道:“1000……這不合理。”
結(jié)果態(tài)度還算不錯的那個女人反倒笑了笑:“你肯出多少?”
柳安抿著嘴從口袋里把三個硬幣拿出來:“我……只有這么多?!?p> 兩個女人都呆了一下,高跟鞋女人似乎是氣笑了:“沒錢是吧?沒錢就算你去賣,今天也得把錢賠了!”
說完就開始拿出手機(jī)開始打電話,語氣卻像換了個人一樣,聲音嬌柔:“喂?吵醒你了吧?我們這出了個事……”
柳安茫然無措地看著眼前的局面。
怎么辦,她應(yīng)對不了。
那邊電話還在打,之前語氣還算好的那個女人也不說話了,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柳安心里已經(jīng)忍不住在想蘇鳴了。
是因?yàn)榭斓郊曳潘闪司鑶??還是本來就不該出來?
可現(xiàn)在這都不重要了。
現(xiàn)在怎么辦?
這時候,她的頭忽然望向前方。
“……安……柳……安……柳安……柳安!”
一個聲音從微弱到強(qiáng),從模糊到清晰,從遠(yuǎn)到近,確實(shí)沒聽錯。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身影從前方出現(xiàn)了。
他真的在找自己。
他居然找到了這條路上。
他怎么知道自己會從這條路回家的?
他的聲音……啞了……
柳安忽然覺得心頭和鼻間都酸澀起來。
半畝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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