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念念不忘
若干年以后,顧盼作為成功企業(yè)家,被某財經(jīng)雜志采訪,讓她回憶這段出來東風(fēng)市打拼的日子,并且為這段日子概括一個詞語作為注釋,顧盼內(nèi)心毫不掩飾就出現(xiàn)了“心累”這兩個字。
而這種心累,很大的原因,在于那總是出乎意料,打你一個措手不及的老爸。
比如這一天,顧盼的期中考試成績都沒有出來,這平靜了沒幾天的小日子,又開始掀起了波浪。
其實顧展鵬和林月季都試圖用一種興高采烈的態(tài)度去掩蓋這突如起來的變故。
從顧盼進(jìn)屋開始,就把已經(jīng)演練了數(shù)次的劇本搬上舞臺。
“那店面我看過了,很劃算,而且裝修都是新的,我們進(jìn)去直接就能使用,什么都不需要更改。”
“店面可大了,人流也很旺,那整條街都是賣吃的……”
顧展鵬就差手舞足蹈了,但是卻無法掩蓋心虛之下導(dǎo)致的目光飄忽。
林月季也補充:“對啊,如果不是原來那租客突然要出國,我們也不能用這么便宜的價格租下來?!?p> 又是出國,這劇本也湊巧了吧。
顧盼不動聲色,任由顧展鵬和林月季自導(dǎo)自演,就是不接腔。
直到林月季也訕訕地放棄抵抗,摟著白小布坐到角落。
我盡力了,你自己和閨女說吧。
小布,伯母教你玩手指。
……
我能不能回去畫畫???
場面陷入安靜,顧盼雙手抱胸,問顧展鵬:“所以,交了多少錢?”
“兩萬?!?p> “哪里來的錢?”
顧展鵬手上沒多少現(xiàn)錢了,顧盼是知道的。
“問你姑丈借的?!?p> 姑丈就是劉慶群,早已經(jīng)多次表達(dá)過自己的錢放銀行也沒什么意思,還不如用來給顧展鵬做免息投資的意愿。
當(dāng)時他們一家剛來東風(fēng)市落腳,顧展鵬沒答應(yīng);十字路口的早餐旺地來競爭對手了,劉慶群重提此事,顧展鵬還是沒答應(yīng);現(xiàn)錢都用來買了白小布家的那套房子,連第二天找零的現(xiàn)金都沒有了,顧展鵬也沒開這個口。
顧盼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會讓顧展鵬放棄了這個原則,繞過自己,向劉慶群開這個口,直接就把店鋪定下來了。
“所以,爸爸你們都不打算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顧盼看向顧展鵬的目光,語氣帶著點委屈,像一個被擯棄在真相之外的可憐人。
“我做什么生意,從來不瞞著你們。難道因為我?guī)筒簧夏銈兊拿?,所以就不配擁有知情?quán)嗎?”
顧展鵬覺得內(nèi)疚,當(dāng)即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說了。
這事還要從在老家的時候說起。
回到老家,林月季拿著禮物,把平日里比較親近的人家都拜訪了一趟。
這人走了,茶不能涼。
雖然咱們?nèi)チ顺抢?,但是這相親之間還是要走動的。
第一家就去了顧彩霞的家里。
特意讓人從港島帶了急效救心丸,想讓李春花收著,以防萬一。
誰料顧彩霞房門緊閉,連平日里養(yǎng)的雞都不見一只,門前更是積了一層落葉,一看就是有段時間沒人居住了。
摸了個門釘?shù)牧衷录?,回去一問才知道,顧盼他們走了一周左右,顧建業(yè)他們就回來了。
得知顧展鵬因為送自己老婆去衛(wèi)生院,家里的房子燒了都沒來得及救火,顧建業(yè)直接就跪到顧奶奶面前去了。
顧奶奶那個時候本來就有氣,正找不到人撒氣呢,顧建業(yè)就找上門了。
一直抿著嘴,不說話。
還是顧爺爺開口,說顧展鵬是來積善的,老婆子別把兒子的功德給變成陰損。
顧奶奶才不情不愿地用鼻子哼了一聲,叫顧建業(yè)起來。
幾天之后,素來不求岳家的顧建業(yè),厚著臉皮把老婆孩子送回了岳家,孤身一人去了東風(fēng)市。
臨走前,去找顧展豪要了顧展鵬的聯(lián)系方式。
大家都以為顧建業(yè)就算不去投奔顧展鵬,也應(yīng)該知會一聲,難道這么久了,居然都沒聯(lián)系上?
林月季也是唏噓,之前在縣城的時候就聽說了,李春花的病,最好的辦法是做手術(shù),大概還能多活十幾年,這么拖著,大概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油盡燈枯。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顧建業(yè)才會狠心丟下老婆孩子,去另謀出路。
在東風(fēng)市人生路不熟的,顧建業(yè)怎么就不找自己呢?
別出了什么事才好。
這是顧展鵬的心結(jié)。
東風(fēng)市這么大,如果他不來尋自己,又哪里能遇到?
但是自己總不能去報紙那里登尋人啟事吧?
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大概是顧展鵬天天念道顧建業(yè),把老天都煩著了。
既然這么想見,就讓你們見一見吧。
所以就在顧盼忙于準(zhǔn)備期中考試的時候,上天終于找到了機(jī)會,讓顧展鵬和顧建業(yè)見了一面。
那天顧展鵬去一棟正在趕工的辦公樓送快餐。
就聽到隔壁辦公室有人叫救命,說這有人暈倒了。
作為一個常年穩(wěn)居仁厚村熱心排行榜榜首的大漢,顧展鵬摸到了自己口袋里的巧克力。
這是顧盼的新產(chǎn)品,怕林月季和顧展鵬顧著工作不記得吃飯,就給兩口子無限量特供。
說萬一出現(xiàn)頭暈的情況,立馬嚼一顆,總是能頂一陣子的。
顧展鵬揣著那巧克力,扒開人群,想要獻(xiàn)出一波愛心。
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憔悴的漢子。
顧建業(yè)身材高大,在家里的時候,和顧展鵬都不相上下。
但是那天顧展鵬見到的,卻是一個瘦得有點嚇人的顧建業(yè)。
不過兩個多月沒見,顧建業(yè)整張臉都凹陷,寬大破舊的衣服掛在他身上,松垮垮的,半點不合身。
他的眼睛通紅,眼眶深陷,嘴唇花白,本來濃密的黑發(fā),白了一大片。
無法想象生活到底對這個漢子做了如何殘酷的打擊,才會讓他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顧展鵬有點不敢相信,試著叫了一句:“建業(yè)?”
顧建業(yè)轉(zhuǎn)過來,看到顧展鵬,本能地要轉(zhuǎn)過臉去,又覺得不對。
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顧展鵬叫道:“七叔,你怎么在這里?”
然后就低下了頭。
那一瞬間,顧展鵬明明看到了兄弟眼眶那一閃而過的淚珠,只是被他用低頭的動作掩飾過去了。
糖癡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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