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搖擼哈哈大笑,“小公子啊,不論是藥好還是畫好,我看你這爹啊,才是世間最好?!?p> 船上三人笑成一片,爽朗的笑聲在湖中回蕩。讓這一湖靜謐碧水都變得明朗清爽。
“到咯~”
方軒兒按耐不住心中那份期待,連忙站起來。
船頭碰到岸邊坡石,船身震動。
“軒兒,小心!”
方軒兒身子往后晃了晃,還沒摔倒,就被爹一把拉了回來。
“小公子,別著急,等船停穩(wěn)了再下去?!?p> 下了船,在船上搖搖晃晃這一會,此刻腳踏實地踩在地上,心中瞬間踏實不少。
方軒兒緊跟著爹,還不忘回頭望了眼南翠湖。
此地風景秀麗,那畫師還真是會挑地方。
沿著山路上行,秀麗山林里,一澗飛奔而下,注入潭中,小橋橫澗,俯首望去,溪水潺潺蜿蜒而下,注入南翠湖中。
從前看過的那些山和水,就像未經(jīng)雕琢的玉石。而從南翠湖過來,一步一景,就像被人精雕細琢過,卻又不失自然純真。
過了小橋沒多遠,泥路變成了石道,石道蜿蜒崎嶇,依山而建。
方軒兒這一路被風景吸引,絲毫不覺步履艱難,峰回路轉(zhuǎn)處,突然望見幾間屋舍儼然,掩映在幾棵濃郁蒼松之下。
不由興奮伸手一指,“爹,是那兒嗎?”
方郎中微微點頭,“沒錯,馬上就要到了,別忘了爹一路的囑咐?!?p> 方軒兒一路看山看水,聽著爹一路諄諄叮囑,只是默默點頭,嗯嗯應(yīng)答,至于叮囑了什么,猶如過耳輕風一樣,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那幾間屋舍坐落在清靜深秀的山灣里,環(huán)山抱水,恍如世外桃源般。
走近了,才能找到一絲人間氣息,院子墻角綠竹蒼翠蔥蘢,竹影婆娑,紛紛探出墻外。
“空山書院……”方軒兒抬頭望著門匾,點點頭,“這名字真好聽。”
“對了,軒兒?!狈嚼芍兴闹軓埻环?,輕聲細語道,“爹忘了和你說,你要重新取個名字?!?p> “為什么?”
“這里不少人認得爹,也知道爹有個女兒。你重新?lián)Q個姓名,減少猜疑,日后也不容易被熟人識破?!?p> “好吧……”方軒兒回頭望著門匾,“空山書院……空……空……白,白……白子軒!爹,這個名字怎么樣?就是不知道有沒白姓人氏呢?”
“姓不姓白無所謂?!狈嚼芍袦\笑,“只要你不是白來一趟就行了?!?p> “呵呵……”方軒兒甜甜一笑,“爹,我會好好學畫的?!?p> “進去吧,記住了,踏入此門后,你就叫白子軒?!?p> “嗯,白子軒!”方軒兒頓了下,“爹,那我該怎么稱呼你?”
“方叔叔,方伯伯,都隨意。”
白方子軒嬉笑道,“那就方叔叔吧,爹這么年輕,我舍不得叫伯伯。”
“小丫頭~”
方郎中伸指點了點額頭,轉(zhuǎn)身上前敲門,很快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關(guān)閉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
就像關(guān)閉了方軒兒的過去,緩緩打開白子軒的人生。
那一縷明亮的陽光,從門縫里射出,明亮晃眼。
“方郎中,你又來了。”
“嗯,前兩日和孟院長約好了。”
“啊!院長身體還沒好嗎?”
方郎中連忙搖頭,“不是不是,院長身體無恙,是我有些私事找他?!?p> “原來如此,快請進吧。”
方郎中轉(zhuǎn)頭,朝白子軒微微點頭,“進來吧?!?p> 兩人緊跟著門童進去。
這屋舍從外看布局儼然,背山朝水,里面更是講究,坐北朝南,中間一條大理石路就像一條中軸線,直通幾個院子,穿過兩邊回廊,穿堂過門,里面聽見有人說話。
“今日講的繪畫技法,就是告訴你們?nèi)宋镆路藜y的各種描法。你們仔細看書本上的名字,我就不一一敘說,這十八種描法,其實可以分為三類。第一,就是游絲描類,它行筆慢,多以中鋒出之,壓力均勻,線性始終如一,變化較少。鐵線描、曹衣描、琴弦描皆屬丁這一類。第二,就是柳葉描類,它行筆快,變化多,壓力多在線條的中斷。棗核描、橄欖描、行云流水描均屬之。最后一類就是……咳咳,你們?nèi)齻€,讓你們看書本,眼睛都盯著哪里呢?”
白子軒抿嘴含笑,也不敢停下腳步逗留,聽見學堂那邊竊竊私聊。
“夫子,我聽說院長準備收新學生。是不是剛才走過去那個?”
“少管閑事,多聽課?!?p> “夫子,你昨日課堂不還說,畫人最重要的,是觀察,觀察入微才能下筆有神?!?p> “哈哈,就是,就是,我們也是謹遵教誨,在認真觀察人呢?!?p> “你們幾個,也就敢在我的課堂上這樣喧鬧放肆,顏夫子的課怎么都跟啞巴似的?!?p> “那……那怎么能一樣呢。我們對夫子可是親如兄弟才敢這樣肆無忌憚。”
“知道我好說話,教你們察言觀色,你們用在我身上倒是淋漓盡致?!?p> “呵呵,夫子嚴重了……”
“好了,繼續(xù)上課,最后一類,就是減筆描類。它行筆快,多用側(cè)鋒,壓力多集中在線的一段,而又由線到面,線性變化大。竹葉描、枯柴描等都屬此類。
白子軒聽到那些完全陌生的話語,雖不明白其所以然,心中卻滿是緊張和期待。
一切比想象中順利。
簡單見了院長一面,就安排了住的廂房。
方郎中在屋里四處打量了下。
“院子偏僻點也好,以后你一個人住在這里,爹也就放心了?!?p> “爹,我……我突然有點緊張?!?p> “噓~叫方叔叔?!?p> 白子軒展眉含笑,“方叔叔,我有點緊張?!?p> “慢慢習慣就好了,爹給你留下幾瓶常用藥,應(yīng)急可用,若是大毛病,就來鎮(zhèn)上找我?!?p> 白子軒拉著方郎中衣角,輕聲笑道,“謝謝爹!”
方郎中點開白子軒額頭,“小心謹慎,叫方叔叔?!?p> “好好好,方大叔~”
方郎中打開藥箱,挑了幾個做好標識的小藥瓶?!澳阆仍谶@休息,方才院長讓我給老太太把脈,我看完再來和你道別?!?p> “爹……方叔叔,你不多住兩日嗎?”
“再多一日,只怕你就喊漏嘴了,咱倆就真的,白來一趟了……”
“知道啦,方大叔,你先去忙吧?!?p> 屋子里只剩下白子軒一個人,簡潔淡雅。一張床,一書桌,一茶幾,小窗明凈,窗外就是一座巍峨山峰,點點翠綠,儼然如畫。
關(guān)好門,白子軒合衣躺在軟綿綿的床上。
一身疲倦,就此安放。
一顆心,也就此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