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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州小九

(六)星拱北,月流西,漢露對湯霓

臘八州小九 查良懷英 2699 2021-08-08 08:44:39

  冬至。

  臘八州里臘八街,臘八街下臘八仙。

  又一帶著小米上街買大紅燈籠和文房四寶,打算回去提幾個大字回去裝飾裝飾,迎接新年。“又兄!幾月不見,你越發(fā)成熟了??!”又一回頭一看,好生面熟,只覺這廝膚色白皙,體態(tài)健美,眼神炯炯泛光,朝氣蓬勃。小米驚呼:“瘦師兄!真沒想到能在這兒碰見你!”又一不禁張大嘴巴,震驚程度堪比聽聞州小九其實是男人。

  “你......”

  “我......”

  “我原以為你叫瘦肉是在說反話......”

  “我們瘦肉州本是習(xí)武之州,大都勤學(xué)苦練,而我亦是早起晚休,精心練武,后得名師提拔,成為州上御守。不料一日易無云帶我去到臘八小巷,害,那里美食如云,易無云頻頻以美食誘惑我,終是我沒能招架得住,最后因胖廢了武功,被他擒了去。再然后,便遇見了你們?!?p>  又一和小米聽的云里霧里,卻雙雙拱手道賀“那就恭喜瘦肉重返年少......”

  “只有失去自由的肉,才懂得自由的珍貴。所以我立志一定要減肥成功,重回巔峰。”瘦肉因為如今不錯的身段,頗又一番自信。

  兩人又雙雙點頭表示默認(rèn)。

  另一頭,片刻功夫,小九已跑到遠(yuǎn)處三五里開外的銀浮山下,拿起鋤頭挖軟軟的濕地。

  縣志載千百年前曾有位小神仙長途跋涉來此處落腳休息,又俯身暢飲南面的溪水,或是他疲憊之故,又或是水本就甘甜,那口溪水口感極為潤滑。小仙一念之下欲想將整條小溪扶搖直上九萬里,可惜施法功夫不到家,水沒能竄到天上去,只是掀起了溪邊一塊地皮浮在半空。

  小仙覺得挺遺憾,便對著地皮底下藏了個能幫人度過難關(guān)的寶貝,還布下惠澤,祝福每個保持著一顆赤誠之心的無論豬羊牛馬還是紅豆綠豆經(jīng)過這里,都能風(fēng)調(diào)雨順,心想事成。

  地皮年久失修有些往下墜,看上去好像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山北水南為陰,山南水北為陽。地皮所處,正是溪水北面。而“陰”又同音“銀”,象征著不凡且珍貴,故美其名曰:銀浮山。

  聽到神仙本人,眾人都很激動;聽到自己或許能找到或者用上神仙的寶貝,眾人比聽到神仙還激動。

  傳聞初下,門庭若市,大家小家都扛著鋤頭來挖地。數(shù)月之后,時時而間進。期年之后,無一人尋到,故無可進者?!皞髀劗吘故莻髀劊闱魄颇切┥岛⒆?、傻大個,當(dāng)什么真吶,真當(dāng)世界上有神仙?”賣地瓜的王婆調(diào)侃著,卻不忘自家門背后有把用得生銹了的鋤頭。

  小九也不例外。她堅信: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想找到那個寶貝,然后找到父親。

  “噗噗嗤嗤......”

  土越來越松,還有幾絲秀發(fā)。

  小九挽起袖子,左一下,右一下輕輕撥土,沒過多久,她發(fā)現(xiàn)埋在土里的竟然是......知水???

  不知道是喜是悲,她緊張地把手伸到知水臉旁,還有氣息,于是趕緊刨去其余的軟土,使出喝水的勁一把將知水拉了出來。

  知水搖了搖頭,緩緩睜開了眼,長長的墨綠色睫毛上還沾著些泥土,他呆呆地望著州小九,全身血液有些沸騰?!靶〔稽c?”三個字里好像有州小九不明白的千言萬語?!霸趺词悄??以為自己了不起就可以胡作非為?要不是我恰好從此處路過,你可就等著明年腦袋發(fā)芽吧,看誰還會搭理?!泵髅餍睦锖荛_心,小九卻還是忍不住半冷不熱地回答著。

  “你要走不也沒人攔著?!敝藗€白眼。“真是不識好豆心,”小九差點忘了正事兒,繼續(xù)干起活來?!耙蔡澲挥心悴胚@么傻,還能被匪人綁到土里去?!薄罢l跟你說我不是自己往里一躺的?玉干林隱隱于市,不曾有外人經(jīng)過,何來匪人?我居于此處,想多久起就多久起床,興起時題幾首小詩,品茗若杯;失意時賽一場馬,泡上幾時溫泉,無欲無求。躺在土里過個冬,不過消磨時間罷。我可不想和你們一樣,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干這么多事,整天這么累?!?p>  小九反而有點羨慕知水這種自由放縱的生活。但要想過這種生活的豆子是畢竟少數(shù),得天時、地利、人和,要不玉干七又怎會如此出名呢?

  “看你這效率,就是挖到明年也挖不到寶貝。還是把鋤頭給我吧?!憋@然知水也對傳說略有耳聞。小九瞥了下嘴,便將重?fù)?dān)交給了他。

  知水平日不做苦力活,但真要他干起事來,那是相當(dāng)認(rèn)真。州小九幾次見知水有些疲憊想要替他一下,都被婉拒道:“我可不想小不點累暈了,到時候指不定說是我謀害的呢?!?p>  轉(zhuǎn)眼間又入了夜?!澳莻髀劧ㄊ羌俚幕蛘邔氊愐呀?jīng)被人拿走了。我把每個角落幾乎都探了探,并無奇物,走吧,我送你回去?!?p>  “不必勞煩公子哥了,有我護送小九姐就行?!币谉o云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臉不懷好意地盯著知水,眉毛一挑,很是不屑,時而還朝州小九壞笑一番。“這位是......”知水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結(jié)實,來者不善的家伙。

  “他....說來話長......”

  知水臉色不大好看。

  小九更沒臉看。

  “說來話長那不說便是。天色已晚,快些走吧。”不知何時知水已插到臘肉和小九中間,左手搭在易無云肩上,右手摟上小九。今夜一路上知水的話特別多,先是說馬上要到一年里最冷的時候了,叫小不點多穿點衣服,碰到路邊打烊的飾品店非要拉著她沖進去,讓臘肉在屋外頭等著,然后又叫小九轉(zhuǎn)過頭,自己取下店內(nèi)百零八號柜子里的小匣子,攤到小九手中,神神秘秘地講道:“這是上次街上碰見你時我便想贈與你的,可當(dāng)時見你行色匆匆,不搭理我,那我何必強求著給你?但又覺得這般舍了怪可惜的,便叫店老板隨便處置,沒想到他竟也還留著。你拿著吧,回家再看,別怪我沒提醒你?!背鰜磉^后,但凡易無云頭稍稍往右邊偏一丁點,便一定會撞上知水冷峻的眸子。

  “還有你,一個還未加冠的男子,說話做事離她遠(yuǎn)點,別讓我聽到旁人的半點碎語。”一字一句從知水口中傳出,在寂靜的深夜連隔壁街正在洗澡的的張媽都聽得甚是清楚。

  雖然尷尬,但小九心里卻是欣喜的,她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又一和師父家人般的,有人保護她、關(guān)心她,而且還是她嘴上不說,但心里不得不承認(rèn)喜歡的人。

  州小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其實并不是睡不著,而是不想睡。

  她感覺今天的知水與以往有些不同,更帥更讓人心安。從再次碰見知水那一刻起,她其實已經(jīng)明顯感覺到眼前這個少年給她心里帶來的巨大變化,不見是心懷牽掛,相見是心無雜念?!昂?,我怎么自個還在這臉紅?”小九捂著自己兩邊泛起微微紅暈的臉頰,小聲嘟囔著,“算了算了,反正這里也沒其他人,家丑也沒外揚。”翻身之時,她突然感到胸口前被一硬物梗了幾許,才想起原來是知水贈她的大紅木盒子。

  小九趕緊屏住呼吸,緩緩打開上蓋,映入眼簾的是一節(jié)透明的玻璃竹子,上面用木塞裹得緊緊的,裝在里面中間的是一根用金色麻繩編織成的手鏈,手鏈最光彩奪目的便是中間那顆湊近雙眼細(xì)看便看得出的、表面用金絲裝飾手工精刻出的“知九”二字,外浸一層薄薄的琥珀,宛如蘸著紅糖漿的山楂串兒。

  翻過蓋兒,底部是燙金畫的一顆繁茂的紅豆樹,樹下便有個高馬尾少女抱著在吃什么東西,題字“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小九眨眨眼,大步跑到井邊捧起水來給自己臉上降溫。她望著水面上銀色月光下自己小巧玲瓏倒影,冰涼的觸感告訴她:這不是美夢,更或者說,是美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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