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我不愿意做好人，只是……
她開始計(jì)算自己的工資。
自己出廠已經(jīng)有三年了，周薪100元，但每個月的保養(yǎng)費(fèi)和潤滑油就要花掉380元，而且自己買的還是雜質(zhì)最多的低級潤滑油。
自己的機(jī)齡已經(jīng)開始嚴(yán)重老化，系統(tǒng)程序也沒錢升級，再過不久也許就會被三田集團(tuán)塞入垃圾站，進(jìn)行回爐重造。
可是…
陽太的70元小費(fèi)給了她二次生命，有了這70元，再加上她這三年積累的少量工資，也許可以將光驅(qū)系統(tǒng)升級一下。
嗯，再多活三年不成問題。
這是她第一次收到小費(fèi)，也讓她永生難忘。
她將這段接客的視頻當(dāng)成數(shù)據(jù)瑰寶，儲存在自己的鏡像文檔里，以后好生回味一下。
陽太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個無心之舉會引起一個機(jī)器人的數(shù)據(jù)思維差點(diǎn)燃燒當(dāng)機(jī)。
他出門后，擰著一袋食好燒走向了那個沿街乞食的流浪者。
跟在他身后的紗織立刻明白了他的目的。
和美卻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陽太手中擰著的那一袋黑乎乎的東西，她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紗織姐姐，陽太哥哥手上擰著的是什么？”
“食物。”
“他買那么多，是不是很好吃啊?！?p> 紗織卻說了一句和美聽不懂的話：“人餓瘋的時候，什么都好吃?！?p> 紗織說完，小跑著走了上去，親切地接過陽太手上的東西：“陽太，我?guī)湍銛Q，呀，怪重的。”
她的陽太平日里大垮垮習(xí)慣了。
但是她知道她的陽太心地善良，總是出人意料且默不作聲地向這個冰冷的世界釋放絲絲溫柔。
“每塊食好燒大概有三兩重，這里有一百塊，就是三十多斤?！标柼o了一個心算的結(jié)果。
“嗯，姐姐支持你，可是你想過沒有，你能幫幾個？”紗織長嘆一聲。
陽太微微聳肩，他知道姐姐說的是實(shí)話，他也不想做什么老好人。
只是他真的很可憐那個孩子。
本是讀書上學(xué)的天真年紀(jì)，卻跟著父親在這個世界沿街乞食。
他眼中的惶恐似乎在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
“爺，行行好，給點(diǎn)吃的吧?！绷骼苏哐郯桶偷乜粗蛩麄儬攤z走來的三個風(fēng)衣人，巨大風(fēng)衣穿在身上，擋住了他們的身形，也看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而他的目光卻直勾勾地盯著那一袋食好燒。
喉結(jié)滾動，吞了一口口水。
陽太沒有搭理他，而是徑直走過了他，向旁邊一個陰暗狹窄的角落走去。
流浪者眼中閃爍一陣失落，他拍了拍膝下的娃娃，繼續(xù)乞討著。
陽太走進(jìn)去之后，三人站在了陰影之下，陽太這才說道：“流浪者，你過來。”
周圍的朋克音樂和沖擊耳膜的廣告聲將陽太的聲音淹沒了下去，流浪者根本沒有聽到。
但他膝下的娃娃卻拉了拉他的褲子，以天真無邪的聲音說道：“爸爸，那位叔叔讓你過去?！?p> “啊?！绷骼苏呙Ｈ坏拖律碜?，還以為兒子太餓了，連忙安慰道：“次兒，再忍忍，爸爸很快就可以討到吃的了，唉…”
雖然他已經(jīng)向兒子承諾了不下幾十次。
但他還能說什么，只有不停地給兒子希望，而事實(shí)上他自己也早已陷入了絕望之中。
“不是，爸爸，那個手上有好多好吃的叔叔喊你過去?！毙〖一镄∧槺缓瑑龅耐t，伸手指了指背后的陰暗角落。
流浪者茫然抬頭，剛好看到那三位男女一身烏抹黑地站在那個角落里，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們爺倆。
他們的頭被帽子遮住，帽檐下面一團(tuán)烏黑，也看不到他們的樣貌。
流浪者心頭一跳，難道對方來者不善。
可是自己都成這個樣子了，還有什么能夠失去的。
他身體微微顫抖，將膝下的兒子摟得更緊了。
他急忙囑咐自己兒子：“如果有什么變故，向后跑，我不叫你，千萬不要停，一直跑到你跑不動為止?！?p> “嗯。”小家伙似乎對爸爸的話習(xí)以為常，忙不迭地點(diǎn)頭稱是。
“乖?！绷骼苏呷嗔巳鄡鹤拥男∧X袋，起身，硬著頭皮，向陽太三人走了過去。
當(dāng)距離三個陌生人大約三米遠(yuǎn)的地方，流浪者便不愿再向前走了，異常警惕地盯著三人。
這個角落陰暗神秘，根本沒人會注意到這里，他反而心頭發(fā)怵，不敢向前了。
“三位爺，你們有什么吩咐嗎？”
陽太單臂舉起，將那一袋食好燒舉到跟前：“拿去吧?！?p> “什么，這些都是給我的？”流浪者兀自不敢相信地看著那滿滿一大袋的食好燒。
咕咚…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吐沫。
“拿去吧?！标柼珜|西放在了地面，暗暗搖頭。
如此近距離地看著面前這位流浪者，陽太有些心驚他身上的肌體構(gòu)造。
從頭到腳散發(fā)著一種刺鼻的酸臭味，渾身上下已經(jīng)看不出哪一塊是屬于人類的皮膚，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像壓在腐爛泥土里的棺材板一樣，粗糙長毛，還布滿大大小小不規(guī)則的霉斑。
他竟難以分清流浪者身上的肌體是屬于哪種材料。
塑膠？鋼鐵？仿生質(zhì)？納米？
抑或是什么都不算。
長了毛的棺材板拼起來的。
“謝謝，謝謝三位爺，謝謝?！绷骼苏呒幽瑥澭Q起那一袋足以支撐他們一家度過整個冬天的食好燒。
“慢著。”和美突然踩著輕快的步子走上前去，站在流浪者的面前，幾乎與他面貼面。
和美的舉動也出乎陽太和紗織的預(yù)料。
流浪者茫然一愣，急忙向后倒退兩步，低頭哈腰地恭敬道：“爺，您有什么事嗎？”
“你站著不要動?！?p> 和美微微一笑，踩著步子，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
流浪者茫然不知所措。
和美重新走回到陽太與紗織地身邊，繼而又?jǐn)[手道：“行了，你走吧?！?p> 流浪者將自己兒子喚來，父子倆對著陽太三人彎腰，深深鞠躬。
“謝謝三位爺?！?p> “謝謝好心的大哥哥和兩位好心的大姐姐?！?p> 流浪者擰著那一大袋食好燒，招呼自己的兒子向陰暗的角落走去。
那個角落，似乎連霓虹燈光也照耀不到。
陽太三人一直目送他們離開了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