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姓譚,在柳縣已經(jīng)任職了十年。這柳縣是人不杰地不靈,窮鄉(xiāng)僻壤,沒有什么油水,也完全沒有任何功績能讓他往上爬。
這十年間,無數(shù)雞毛蒜皮的小事,耗盡了他所有的雄心壯志,現(xiàn)在這副肅容,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方才,譚知縣聽了那守衛(wèi)的報告,以為就是個簡單的拐賣案件,并不以為意。但在聽了村長的回話后,他的神經(jīng)慢慢地繃緊起來。
這次的案子竟然不僅僅牽涉到柳縣、合德縣,竟是出了安懷郡,涉及到了宿州郡!
雖然譚知縣也想辦個大案子,想施展自己的才華,想要升官發(fā)財,可,人有自知之明??!牽涉范圍這么大的案子,他一個小小的知縣,哪來的能力和人手去辦???
不過,現(xiàn)在當(dāng)著堂下這么多村民的面,他還是做出了一副胸有成竹、威嚴(yán)正氣的模樣。
譚知縣讓人把李瘸子和馬婆子押上來問話,這二人本來還想著拒不認(rèn)罪,畢竟認(rèn)罪了就完了,譚知縣見了叫捕快一人打了幾個板子,兩人就全都交代了。
譚知縣沒有當(dāng)場定刑,只讓他們簽字畫押后暫時收監(jiān),又派了幾個捕快去馬婆子家救出被拐的孩子。
趁著空檔,譚知縣還把楊瑞玨叫上前去,夸了些“有勇有謀”“少年英雄”等等。
待所有被拐孩童都帶回了衙門后,包括夏雙玉在內(nèi),共有一十三人,譚知縣命人登記一下孩子們的住址,準(zhǔn)備派人送回各家去。
這些孩子被拐的時間還短,基本都記著家里地址,只有三個太小了的,不知道自家具體地址。不過好在,那馬婆子和李瘸子交代了是從哪個縣城拐的那三個孩子。
譚縣令坐在椅子上看著下面的孩子,心中不斷的嘀咕著:這兩個犯人都是從周遭縣城拐了孩子,再賣到郡城或是其他郡州的。現(xiàn)在是有六個沒來的及賣的,七個是沒賣出去的,這十三個孩子,知道家在哪的,送回家,知道哪拐來的,就只能送回各自所在縣城,等丟了孩子的父母自己去縣城領(lǐng)。
深深嘆了一口氣,譚知縣明白,他現(xiàn)在做的事都是最簡單的,難的是那些已經(jīng)被賣的孩子,有多少,賣到什么地方,怎么送回家?
并且,兩個拐子哪里能搞出這么大陣仗,這背后不知道藏有多少人呢,說不定還有高官牽涉其中。
唉,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別的就算了,我就是個知縣罷了。
譚知縣重重咳了一聲,“王捕頭,你安排手下的弟兄,務(wù)必把這些孩子安全送回各縣,交接完成后再回來”。
處理完后,譚知縣就下堂回了書房。派人叫來師爺共同商議,現(xiàn)在他要盡快把公文寫出來,送到上級知府大人手上,讓上面去頭疼吧。
出了衙門,楊瑞玨就和村長等人作別,他要陪著夏雙玉回合德縣,送她回家。
村長也知楊瑞玨原本就已經(jīng)離開村子,現(xiàn)在自然也不會再回去了。簡單囑咐了一句“萬事小心,有時間就回村里看看”,村長便帶著村里人坐著牛車回去了。
楊瑞玨目送牛車離開后,便背著包袱站在夏雙玉身邊,旁邊還站著同樣要回合德縣的五個小孩子。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胸前繡著一個大大的“捕”字的男人從衙門里出來,走到眾人面前站定。
“我是護送你們回合德縣的捕快,現(xiàn)在,跟著我走吧?!?p> 楊瑞玨聽了快步上前,抬手施了一禮,“捕快大哥,這里距離柳縣有些路途,我等皆為孩童,步行怕是堅持不住。且,現(xiàn)下天色已晚,不若先在客棧住一晚,明早租輛馬車上路,咱們坐車速度快,算下來也不耽誤您的時間,并且一應(yīng)花費,皆由小子負(fù)擔(dān),您看如何?”
楊瑞玨可不愿讓自己的夏妹妹走這么遠(yuǎn)的路,想著反正所有的家產(chǎn)都被他變作了現(xiàn)銀,他現(xiàn)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那捕快倒是沒想到這小少年會這么說,不過,不用他花錢,也不耽誤什么功夫,能坐馬車,誰還愿意走路呢。
“看在這些孩子年幼體弱份上,就依你吧?!?p> 一行人找到一間客棧,剛進門就看見一個面容和藹的胖掌柜迎了上來,笑呵呵問道:“呦,官爺,您來小店是有何貴干???”
那捕快沒有回答反是看向了楊瑞玨,楊瑞玨見狀,便邁步走到掌柜的面前,開口說到:“我們是來住店的,住上一宿,要三間中等房,不知可有空房?”
他們中被拐的男孩有兩個,女孩有四個,如此,那捕快一間,他帶著兩個男孩一間,四個女孩一間。
雖然他也很想和夏妹妹住一起,但畢竟男女有別,要顧忌妹妹的名聲。小姑娘們住在一起,互相照應(yīng),夏妹妹也不會害怕了。
那胖掌柜見是個小子回話,臉上笑容沒變,連連說道:“有有有,我這就讓小二帶您上去看看。咱們店的房間啊,都收拾的干凈,保證客官您滿意?!?p> “不急,勞煩掌柜的先給我們準(zhǔn)備一些上好的吃食,我們用過飯再去看房間?!?p> 楊瑞玨看天色已經(jīng)到用晚飯的時間了,便先叫了一桌飯,想著可不能讓夏妹妹餓著,午時便沒怎么吃,現(xiàn)在可要多用些。
掌柜的聽了笑得眼都瞇一塊了,“好嘞,您們先坐,我這就催人給您上菜”。
胖掌柜沒想到在這淡季竟還有這么大生意上門,高興地晃動著肥胖的身體,親自去廚房安排。
眾人尋了張大桌子,坐下沒多久,小二便上好了飯菜。
楊瑞玨坐在了夏雙玉身邊,和午時一般,照顧她用餐。
先盛了碗熱湯放在夏雙玉面前,楊瑞玨溫聲說道:“天氣這般寒冷,夏妹妹先用些熱湯,暖暖身子。”
夏雙玉轉(zhuǎn)頭看向楊瑞玨,頭上兩條珍珠發(fā)帶隨著晃動,她甜甜一笑,“謝謝楊哥哥,楊哥哥莫這般只顧著我,自個兒也用點兒熱湯”。
說完,夏雙玉又笑了:哎呀,這才多久,我這說話的語氣都被帶走了,有毒啊!
吐了吐舌頭,夏雙玉才低頭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起熱湯來。
楊瑞玨的嘴角微微揚起,抬手揉了揉小姑娘頭上的兩朵小花苞。
見其他人都準(zhǔn)備動筷子,楊瑞玨又拿起兩個碗,每道菜都夾些,素的一碗,葷的一碗,放在夏雙玉的面前,又給她盛了一碗米飯,確定了夏雙玉什么都不缺時,才開始用餐。
那捕快見他們哥哥妹妹的叫著,只以為是舊相識,也就沒大驚小怪。倒是其他幾個孩子見了,也都學(xué)著大的照顧小的,不再只顧著自己吃,一頓飯用的很是溫馨。
用完飯,天色也黑了,眾人便跟著小二上樓準(zhǔn)備休息了。
因為店里沒什么住客,準(zhǔn)備的三間房都連在一起,捕快住在第一間,中間住的是女孩們,男孩們住最后一間。
楊瑞玨站在第二間門口,拉著夏雙玉的手,輕聲安慰,“哥哥就住在隔壁,夏妹妹別害怕,有什么事就大叫,哥哥會立刻過來”。
夏雙玉點點頭,搖了搖二人牽著的雙手,笑道:“楊哥哥別擔(dān)心,我并不怕。楊哥哥也早些歇息,今日累了一天了,要好好睡一覺?!?p> 楊瑞玨松開手,又摸了摸她頭上的小花苞,送她進了屋,才轉(zhuǎn)身想自己的房間走去。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楊瑞玨的腦海中浮現(xiàn)了夏雙玉的模樣:夏妹妹乖巧可愛,懂事貼心,真真可人。
一夜無夢。
第二日清晨,眾人略洗漱一番,又在店中用了早飯。
住店加上飯錢一共要了三兩銀子,楊瑞玨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拿出些碎銀子付了錢,便帶著眾人離開了。
胖掌柜見是那少年付錢,有些驚訝,但仔細(xì)看了看少年身上的布料,便明白過來,微笑著送著小財主出門。
眾人隨著捕快一起前往西市。
一路上,楊瑞玨挑挑揀揀地買了許多小吃食,又買了許多饅頭包子,等到了馬市,手上都快拿不下了。
挑了一輛馬車,和車夫商議一番后,楊瑞玨先付了二百文定金,等到了地方,再付三百文。
付了錢,眾人便一一上了車,那捕快也沒和小孩子擠,同車夫一起坐在了外面,楊瑞玨把夏雙玉抱到懷里護著。
隨著“啪”的一聲鞭響,馬車動了起來,向著城門的方向行駛?cè)チ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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