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健壯高大的黑馬直挺挺站在雪地上，時不時打起一個響鼻，甩動尾巴，銅鈴大小的眼睛不時轉(zhuǎn)動，有著一抹疑惑。
似乎在思考著，為何兩人一直僵持不下。
季良瞪著眼睛，冷冷的注視著馬背上的人，衛(wèi)紅妝就這么趴著，靜靜的看著他。
良久。
季良無奈的移開視線。
“說吧，怎么才讓我騎！”
寒風冷冽如刀，仍不及他心涼。
“不臟、不臭！”
衛(wèi)紅妝眨巴著眼睛，依舊堅持她的原則。
想了想，她脫下身上厚厚的銀狐裘衣，遞了過來：“給你穿，別著涼了?！?p> “唉！”
季良輕聲嘆息，接過殘存著體溫的裘衣，披在身上，轉(zhuǎn)身將染著斑駁血跡的褲子脫下，直接扔出去。
“這下總可以了吧？”
衛(wèi)紅妝修長的雙腿從馬臀上滑落，讓出了一個位置，眼中笑意盈盈：“自己上來吧！”
季良冷著一張臉，翻身上馬。
衛(wèi)紅妝抓著鬃毛，向前移了移，給他騰出大半個馬背。
忽然她臉色一變。
一雙大手摟住纖纖一握的細腰，直接將她拽著倒退，砸到一個溫暖的胸膛上，隨后大半個身子被柔暖的銀狐裘覆蓋。
“你干什么？放開我！”
衛(wèi)紅妝極力的掙扎，下意識拉緊馬駒鬃毛。
“吁～”
黑馬吃痛之下，原地長鳴跳起，嗖的一下竄進雪林中。
“快放手，別拉著鬃毛，要翻車了?！?p> 季良臉色大變，雙腿夾緊馬肚子，雙手緊拉著韁繩，整個上半身壓著衛(wèi)紅妝，緊緊貼在馬背上。
他一邊穩(wěn)住身體，一邊氣急敗壞的開口：“你再亂抓亂叫，我直接把你扔下去，喂給雪狼吃?！?p> 或許是這句話，太過可怕，讓衛(wèi)紅妝本能的松開雙手，不再刺激黑馬。
季良花費了好半晌的時間，才穩(wěn)住暴躁的馬駒。
他長呼了一口氣，低下頭顱，對上一雙蒙上水霧的眼眸。
“你說要把我喂狼吃？”衛(wèi)紅妝靜靜的凝視他。
“我開玩笑的，當不得真?！?p> 季良心里一個激靈，臉色漸漸發(fā)白，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惹麻煩了。
果不其然。
“我聽到了，你說要把我扔下，喂給狼吃?。?！”
衛(wèi)紅妝冷著小臉，再次攥緊鬃毛。
這次已經(jīng)不是揪著，而是直接拔下一手鬃毛。
“我聽的很清楚……”
“扔下我一個人，還要喂給狼吃……”
“我生氣了，很生氣很生氣……”
吁吁吁——
黑馬嘶鳴。
上半身高高抬起，碗口大小的馬蹄重重落下，瘋狂在雪林里跑動。
“衛(wèi)紅妝，你神經(jīng)病吧！”
季良氣的頭冒青煙。
“你還在兇我……”
“我要把毛全部拔光……”
……
黑暗籠罩大地，白皚皚的雪地，依舊能夠看到樹影婆娑，張牙舞爪，特別是樹冠下，黝黑的一片，本就暗淡的雪光直接被吞噬一空。
黑暗、冰冷、恐怖……
噗——
黑馬打著響鼻，吹散口鼻積攢的雪粉，迎著風雪寒流，一步一步穿梭在林間。
一頭龐大的銀狐靜靜坐在馬背上，如果不是馬肚位置垂落的兩雙腿，黑夜里會直接給人嚇的亡魂皆冒。
“這到底是哪里？”
銀狐帽下，露出一張干凈帥氣的臉上，遙望著四周，眼中有著一抹凝重。
黑馬的鬃毛被徹底拔光，驚恐暴躁之下，胡亂往雪林一扎，都不知道跑了多遠。
迷路了。
“你在怪我咯？”
一道柔和的女聲響起，卻沒有看到人影冒出，只有吊在馬肚位置的大長腿。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我壓根就沒有這個念頭！”
季良頭搖成撥浪鼓，雙手連帶著韁繩和裘衣一起抓緊，將一切都攬進懷里。
“小馬兒認識路，讓它自己走吧?！?p> 衛(wèi)紅妝的聲音從銀狐裘里傳出，帶著一絲篤定。
你確定？！
你口中的小馬兒都在周圍轉(zhuǎn)了兩個圈了！
季良心里發(fā)涼，卻不敢開口反駁。
經(jīng)過這次的教訓，他總算悟出點門道。
罵不得，更打不得，也不能冷落，只能先好聲好氣的哄著。
“要是遇到雪狼群，那就麻煩了?！彼悬c焦慮，忍不住出聲。
他現(xiàn)在除了狼王近衛(wèi)，單對單不懼任何雪狼，但架不住龐大的雪原狼群，一擁而上。
而且還有這妮子，一旦遭遇雪狼群，后果不可想象。
聽到雪狼群，衛(wèi)紅妝從銀狐裘里伸出俏臉，眼珠子四處轉(zhuǎn)動了一下，蕩起燦爛的笑容：“這里是上路腹地，中路的雪狼群不敢來?！?p> “你來過？”季良神色一動，試探性的開口：“要不你來指揮馬駒？”
“我以前采藥來過?！?p> 衛(wèi)紅妝縮回腦袋，靠著溫暖的胸膛，柔柔的聲音穿過裘衣，“我累了，要睡覺，不想趕路?！?p> 回到莊子里休息不是更好？
但這話他是不敢說出來，也只能心里暗暗吐槽。
“腳冷！”
“進來吧！”
季良稍稍松開銀狐裘。
這件銀狐裘衣簡直大的驚人，而且彈性十足，擠一擠，估計還可以裝下兩個人。
“揉一下！”
季良松開一只手，縮進銀狐裘中。
“講故事給我聽！”
“要聽什么？”
“倩女幽魂！”
“亡靈騎士的故事，我都講了不下百次了好吧。”
季良雙眼瞪的滾圓，低著頭，下巴頂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我喜歡聽！”
衛(wèi)紅妝蜷縮成一團，小聲道。
“好吧！”
季良心中雖然無奈，但也知道此時不能亂來，醞釀了一下，開始娓娓道來。
“寧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適赴金華，至北郭，解裝蘭若……”
亡靈騎士可歌可泣的故事，變著花樣循環(huán)三遍后。
輕微而平穩(wěn)的呼吸聲從懷里響起，他悄悄的呼喚了一下，沒有任何反應。
馬兒時不時在雪林中轉(zhuǎn)了個圈，季良臉色越發(fā)的難看。
想了想，他也將雙腿回馬背上，搭在衛(wèi)紅妝腳邊。
引血訣暗中運轉(zhuǎn)，溫暖炙熱的溫度，源源不斷從他身上散發(fā)，補充銀狐裘里被風雪消耗的熱量。
該死的馬，加油轉(zhuǎn)吧。
轉(zhuǎn)出個通天大道！
——
寒流夾雜著風雪，在雪林上呼嘯而過。
雪原像是天生的禁區(qū)，不見任何的生命跡象，有的只是單調(diào)的蒼白，透露出死寂與冰冷。
忽然。
原本潔白的雪地一陣抖動，亮起一雙綠油油的瞳孔，瞳孔緩緩升空到兩米的高度，抖落厚厚的雪粉。
一頭體型龐大的雪狼，從雪地上站起來，死死盯著眼前的生物。
一頭健壯的黑馬，猩紅的馬眼閃爍著道道紅芒，馬背上端坐著一只巨大的銀狐，兩道呼吸聲從銀狐里傳來。
一道輕緩的微不可聞，一道鼾聲如雷。
雪地周圍。
一雙……
兩雙……
三雙……
……
綠色瞳孔越亮越多，足足有十多雙瞳孔，每一雙都有兩米的高度，緊緊包圍住黑馬，但都默契的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響。
噗——
黑馬似乎沒有察覺，慢悠悠的靠近一頭雪狼，重重的打了個響鼻，口水夾雜著冰雪與泡沫，一股腦噴涂在巨狼臉上。
它卻視若無睹，碩大的馬蹄抬起，邁動著矯健的步伐，在雪林里走動。
時不時轉(zhuǎn)一個圈圈。
直到一雙巨大的瞳孔，從遠處黑暗的樹冠下亮起，一步步靠近。
黑馬腳步頓了頓，直接朝著這雙瞳孔走去。
猩紅的馬眼與綠油油的瞳孔對視，彼此都默契的沒有出聲。
半晌。
巨大瞳孔的主人緩緩退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周圍的雪狼也一條條散開，轉(zhuǎn)身離去。
噗——噗——噗——
黑馬得意的連打著響鼻，搖頭晃腦，在雪林再次轉(zhuǎn)圈。
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