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懷胎的辛苦蘇念算是真真的體會到了,不過是在風口上站了一小會,等到太后宣布回宮的時候,蘇念已經(jīng)有些支撐不住了,若不是綠芽一直在旁攙扶著,怕是能從城樓之上摔下去。
一路坐著車攆回到朝云殿的時候,發(fā)現(xiàn)走的時候還是一切如常的朝云殿,外面把守了一圈的士兵。
為首的那個人背影挺拔,透著一股子超脫塵世的出塵。
蘇念慢悠悠的由著綠芽攙扶自己從車攆上下來。
那背對著蘇念的人,似乎是聽見了動靜,一身銀白色的鎧甲,扶著腰間的劍轉過身來,單膝跪地抱拳行了一禮:“微臣見過慧貴妃娘娘。”
周玉勛。
蘇念萬萬沒有想到是他,他是李穆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這一會不是應該跟著李穆已經(jīng)在去泰山的路上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朝云殿的門口。
就著綠芽的手,蘇念款款的走上前去,抬了抬手:“周大人請起?!?p> 周玉勛扶著腰間的佩劍站起身來,蘇念這才注意到,周玉勛身上的鎧甲不是宮中侍衛(wèi)的樣式,倒像是將領。
“周大人升官了?”
周玉勛臉上閃過一絲的羞怯,抱拳說道:“圣山抬愛,任了微臣為云麾將軍?!?p> “如此說來,還沒有恭賀將軍升遷之喜。”
蘇念淺淺一笑,微微欠了欠身。
大概是蘇念的隆起的腹部有點嚇人,周玉勛從前從未見過,所以在蘇念福身的時候周玉勛下意識的想要去攙扶,但是又隨機反應過來于理不合,手停在了半空之中,僵在那邊。
蘇念看出了他的不自然,岔開了話題,指著朝云殿一圈的守衛(wèi)問道:“周將軍,這是怎么回事?”
周玉勛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侍衛(wèi),答道:“是陛下,擔心娘娘的安危,所以給了臣一隊人,日夜在朝云殿守衛(wèi),保護娘娘的安危?!?p> 蘇念了然的點點頭,周玉勛現(xiàn)在是李穆的心腹,沒想到李穆臨走前呢卻將他留給了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股暖流流過,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那就有勞周將軍了?!?p> 周玉勛并沒有忽視她下意識的動作,心中抽痛了一下,剛剛因為見到許久沒見的她的欣喜也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蘇念也的確是疲乏了,有孕之后就很容易疲憊。
“那本宮就先回去了?!?p> “恭送娘娘。”
周玉勛立刻讓開去了,好讓蘇念徑直走進去。
看著她越行越遠的背影,周玉勛瞬間有些晃神。
從前還是掌上明珠小公主的她是那樣的天真無邪,乖巧可愛,每每流露出來的囂張跋扈也是那樣的惹人憐愛,可是這短短幾年的時間,不知什么時候她已經(jīng)變了,變得溫柔,變得周身都有一股子說不上的氣息,是他從未感受過的。
這一點讓他心慌。
身邊的小侍衛(wèi)走上前來問道:“周將軍,晚膳的時間快到了,可要換班?”
“你們?nèi)グ伞!北淮驍_到思緒,周玉勛有點恍惚,再抬頭的時候,蘇念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那周將軍要不要先歇息歇息,去用個晚膳?”
小侍衛(wèi)大概是想討好這位皇上面前的紅人,但是周玉勛卻只是搖頭:“你們?nèi)グ?,我不餓?!?p> 小侍衛(wèi)被拒絕了,也不好說什么,悻悻的縮了縮頭,轉身走了。
周玉勛打起了精神,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目不斜視的緊盯著遠方,不放過任何一個風吹草動。
得知她有孕的那一刻起,周玉勛就已經(jīng)明白,自己已經(jīng)永遠的錯失了她了,而自己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著她,不叫她再受傷害。
湯儀百無聊賴的喝著茶,在自己的鳳藻宮看著前面不遠的庭院,一群宮女小內(nèi)侍正在清掃著庭院,掃帚發(fā)出的聲音讓她莫名覺得有點心煩。
“別掃了,在我面前晃悠的我頭疼!”
湯儀不悅的將自己手中的杯盞重重的放回到桌子上。
貼身宮女看出了她的怒氣,連忙走出去,雙手招呼道:“都別掃了,下去吧。”
適才給皇帝送行的時候,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張顏悅,在蘇念轉頭回了她的朝云殿之后,突然走到了自己的身邊,淺笑著說道:“聽聞皇后娘娘新得了一壇子果酒,是難得一見的好酒,不知道臣妾有沒有福分嘗一嘗?”
當時湯儀也沒多想,只是不耐煩的說道:“你想喝就來拿吧。”
本來就是父親送進宮來的東西,這個張顏悅還真是眼皮淺,沒見過什么好東西,一壇子果酒而已,也值得她直接開口跟自己要。
可是回到了宮中之后,怎么想都不對勁。
張顏悅雖然素日里沉默寡言,但是也不是那魯莽之人,更不會輕易的與人主動交往,她那句話,怎么聽,怎么不對勁。
直到夜上燈火的時候,守門的小內(nèi)侍走進內(nèi)殿稟報:“皇后娘娘,張昭儀來了?!?p> 湯儀正在用晚膳,聽見小內(nèi)侍的稟告,擱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這才說道:“讓她進來吧。”
張顏悅笑語盈盈的走進來,對著湯儀福身行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闭f完不等湯儀回復,已經(jīng)自己坐下了,熟絡的指著桌上的飯菜說道:“娘娘的鳳藻宮到底是不一樣的,這樣精致的飯菜我那鐘粹宮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呢?!?p> 湯儀本想責怪她不守禮儀,但是想到白天她的反常,又忍住了心中的不快。
“張昭儀今日來,不會是就跟本宮來討論飯食的吧?”
張顏悅掃視了一圈桌上的飯食,笑道:“自然不是,娘娘這宮中,這樣好的飯食,也不知道還能再維持多長的時間,金碧輝煌的鳳藻宮,跟臣妾那冷宮一樣的鐘粹宮,也差不了多少嘛?!?p> “你……”
湯儀語塞,剛要怒斥張顏悅,張顏悅已經(jīng)拿起了湯儀面前的筷子,自己夾了一塊水晶肉脯到了自己的嘴里細細的品嘗起來。
“朝云殿如日中天,縱使先皇抬愛,保住了娘娘的后位,但是這太子之位,先皇可是從來都沒有提起過?!?p> 張顏悅不緊不慢的說道,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湯儀被戳到了痛處,憤憤的說道:“那又能怎么辦,這六宮除了她朝云殿,哪個不是跟冷宮一樣?”
“娘娘錯了?!?p> 張顏悅接過一旁侍女遞上來的帕子,將自己的十根手指一一的擦拭干凈,淺笑著說道:“事在人為,娘娘,皇后之位本身并不貴重,貴重的是,您的孩子,將來是南魏名正言順的嫡長子,是繼承大統(tǒng)的不二人選,但是一旦朝云殿那位順利生產(chǎn),憑著陛下對她的寵愛程度,她的孩子必然會是太子?!?p> 一想到朝云殿的蘇念現(xiàn)在只是一個貴妃已經(jīng)攬盡了后宮的風華,她的哥哥更實在前朝跟自己的父親針鋒相對,一旦她的孩子……
湯儀不敢往下想。
“那你說該怎么辦?”
張顏悅不動聲色的提醒道:“太醫(yī)院那邊不是說了嗎,貴妃娘娘身子欠安,不能受驚嚇,不能動怒,方才可以保證皇嗣順利生產(chǎn)……”
昏暗的燈光下,張顏悅精致的面龐顯得有些可怖,湯儀的心中一陣膽寒。
隨即立刻搖頭,心慌的站起身來背過身去,連連說道:“不行不行,若是圣上得知了,那可是殺頭的罪過。”
“怎么會呢?!睆堫亹傂σ庥恼酒鹕韥?,撫上了湯儀微微顫抖的雙肩,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這蘇念再受寵,不過也是一個妃嬪,這后宮之中,自然有能越過她去,而圣上又不會動的人?!?p> “你是說……”湯儀驚恐的轉過身來,一雙眸子不可置信的看著張顏悅。
張顏悅適時的捂住了湯儀的嘴巴,將她下面的話堵在了嘴里。
“娘娘明白就好?!?p> “可是那朝云殿圍得跟鐵桶一樣,根本進不去?!?p> “既然外人進不去,那就讓她自己出來好了?!?p> 張顏悅面上笑著,目光卻是浸了毒液一般,生生要將人溺死在里面。
“好了?!睆堫亹偼蝗挥只謴土送D且桓毙⌒囊硪?,溫順恭敬的樣子,對著已經(jīng)有些呆滯的湯儀福身說道:“天色不早了,臣妾多謝皇后娘娘的款待,就不多打擾了,臣妾告退?!?p> “慢著。”
湯儀突然出聲,攔住了張顏悅的去路,幾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問道:“為何幫我?”
“娘娘,這后宮,何嘗又不是臣妾的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