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兒雖然受了責罰,但倒也躲過了準備各項改革事宜的瑣碎繁雜。這些條條框框一二三四可是真會要了她的命的。
這期間她在山頂飲風納寒、賞月逗鳥,哦,不,是逗龍,楚淮卻在熬油點燈運籌帷幄。在他的努力下,一套制度完備、流程清晰、責任明確、獎懲分明的穿越擺渡人體系就像一部煌煌巨著,終于出爐了。
不僅如此,他還批判的吸納了三劫渡的那套規(guī)則,將競爭機制引入擺渡人等級考評之中,選賢能去冗余,并根據(jù)擺渡人的等級相應的為其賦予自由裁量和自主決定的權利。
換句話說,用戶體驗越好,則擺渡人評分越高;擺渡人等級越高,則享受的自由越大。
他的這套改革方案被桃花渡廣上下總結為一句話:低等級擺渡人靠穿越人吃飯,高等級穿越人靠擺渡人逆襲。
大家各持己見,議論的紛紛揚揚,甚至大有化派而立、大打出手的苗頭。
無數(shù)的人跑去既明那里訴苦,更有甚者甚至痛哭流涕,痛陳桃花渡再也不是逍遙于天地之外的桃花源,而成了利益熏心、俗不可耐的世俗之地。
面對這些或“掏心掏肺的哭訴”,或“直言衷腸的諫言”,或“苦口婆心的勸解”,既明統(tǒng)統(tǒng)一招解決——避而不見!
他的態(tài)度明擺在哪里,改革事宜一切交由楚淮全權負責!
楚淮成了整個桃花渡最中心最得勢的人物,當然也成了狂風暴雨最直接的標靶,他也愈發(fā)的嚴謹周密、謹言慎行。
“師父是隨性慣了的,現(xiàn)在迫于三劫渡的壓力不得不改革,自己卻不想受這個煩累,真是難為楚淮師兄了?!毙纳忬w貼的為楚淮斟了一盞香茗,還特意加了幾味清心明目的藥草在里面。
她用一方繡著白蓮的絲帕托著茶盞,款款地遞與楚淮面前,一縷淡雅的香氣伴隨著茶香悠悠轉圜。
楚淮隨手接過茶杯,卻沒有抬頭,他若有似無的說了句:“休得胡言,這等雜事自是你我分內之職,師父籌謀遠慮,若還要在這些瑣碎小事上分神,豈不是我們做徒弟的無能?”
心蓮莞爾一笑,說到:“瑣碎小事?楚淮師兄是運籌帷幄才舉重若輕,這隨便哪件小事放與別人都夠他們折騰的。我聽說三劫渡那邊只是掌管擺渡人等級升降的就有6人,大小頭目、層層分責,就這樣也是焦頭爛額的?!?p> 楚淮忽而抬起頭來定定的盯著心蓮,心蓮先是一愣,繼而原本就粉撲撲的小臉上漾開了一層紅暈,恰好比夏日清風下的一朵粉蓮,不勝嬌羞。
“你怎知三劫渡的事?”楚淮盯著心蓮看了片刻,完全無視她的表情變化。
“我得幸能留在師兄身邊為師兄做些雜事,師兄所謀之事便是心蓮上心之事,我等級雖低,卻也想著能為師兄分憂些許。這幾日來,我得空便會向師兄師姐們請教各項事務,對三劫渡也了解了幾分?!?p> 心蓮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略帶羞赧的看著楚淮,臉上的紅暈更是嫵媚了幾分。
“大家知道我是服侍在師兄身邊的,對我所問之事無不傾心相助,心蓮從未得大家如此愛重,這都是沾染了師兄的福氣?!?p> 心蓮一邊說著一邊向楚淮湊近了些,手肘更是有意無意的蹭著楚淮的衣袖。
楚淮忽的淺淺一笑,露出少見的明朗笑容:“你去把茶水再燒開些吧,這盞茶放老了,再換點清冽的來?!?p> 心蓮仿佛得了某種暗示似的,眉梢眼角都笑開了花,連聲答應便提了水壺飄然出去了。出門時,她略一回眸,恰迎上楚淮看向她的一波春水,更是覺得飄飄然起來。
待到心蓮一離開,楚淮臉上的笑容卻像僵住了一般凝固在了臉上。就在剛才心蓮的手肘碰到他衣袖的同時,他感到一陣異樣的氣息波動。此時他一個分身,屏住了自身的氣息,化作一團輕霧緊隨著心蓮而去。
心蓮在桃花渡尚屬學徒,算不得真正的擺渡人,雖然修行已久但實在資質平平,素日里只做些雜使的活計。
但她為人一向真誠敦厚,慣不是擅長討好投機之人。恰是因為此,楚淮這段時間才把她調在身邊,幫忙一二。
也許是自己實在太忙,沒有注意到心蓮的異常,若不是剛才她那逾矩之為,楚淮還留意不到。
只見心蓮進了自己的房間后,就緊靠著墻壁大口的喘息起來,她越喘氣越急,仿佛有什么東西壓迫在胸口上不來氣一樣。
忽然她張開嘴,一縷氣息從她的嘴巴里冒出來,漸漸換化為一個人形踉蹌落地。而墻邊心蓮的皮囊早已癱軟在地。
那人的身形漸漸清晰起來,原來竟是個堂堂男兒。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平息著自己的氣息,半晌才平靜下來。
這是個凡人!
楚淮當下一驚,差點顯露了自己的氣息。
凡人在桃花渡是無法存在的,他們只作為穿越者歷經(jīng)這里,不過是匆匆的過客。一個凡人想要在桃花渡逗留,別說是常住了,都需要封印凡胎并以法力護體。此人看來背后有高人相助。
正在楚淮思量之時,一個身影從門口顯露出來,此人正是桃花渡的三階弟子墨染。
他一襲水墨長袍,高高扎起的發(fā)髻分外利落。
“不錯不錯,你停留在她身體里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看來不多久便能長期寄宿,從而得償你想做擺渡人的夙愿了?!?p> 那男子半喘息著說:“我可是想以我自己本來的樣子做擺渡人的,仙長可還有什么什么別的辦法,助我成為真正的擺渡人?”
墨染一聲冷笑,不陰不陽的說到:“凡人想要進入桃花渡也不是沒有路數(shù),只是修行艱苦,能做到之人鳳毛麟角。像你這等想走捷徑的,若想體驗擺渡人的樂趣,只有此方法可行。難受是難受了些,不過也是暫時的,你遲早也是要返回人世的?!?p> “三劫渡的人可不是這樣和我說的!”那男子撇了一眼心蓮的皮囊,難受的感覺直沖胃里。
“我的穿越要求就是當一回擺渡人,也過過掌握別人命運的癮,可如今被人當丫鬟一樣使來使去,哪里有一點替人擺渡的蹤影?”
“心急吃不得熱豆腐,你這要求也算是百年不遇。想要掌握他人命運不去做帝王將相、達官權貴,偏要擠進擺渡人這暗無天日的坑里來。你自找的,可怪不得你那位擺渡人服務不到位?。 ?p> 楚淮聽著,心下大概明白了七八分。三劫渡擺渡擺出了新花樣,竟然讓穿越人體驗擺渡人的感覺,可他們到底道行太淺,接了活又吃不下,便結交了墨染這個叛徒,將自己在桃花源的所學賤賣如此。
楚淮悄無蹤跡的退出去,他心上明白,如今的桃花渡和三劫渡明面上不共戴天,暗地里卻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不少桃花渡的弟子在三劫渡的高利誘惑下,都做起了雙面營生,這也難怪師父要痛下決心徹底改革。
楚淮本想顯出真身,喚一聲心蓮的,好看看墨染如何應對這局面。但他心中忽然又升起另一個疑慮,這才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