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已稱病數(shù)日,日夜緊閉府門,連個看門的都不見蹤影。
實在是,他現(xiàn)在只想安安靜靜的裝個死人。
數(shù)日前發(fā)生的那些事情,讓他已無顏再見天下人。
董卓握著他的手,說的那些話,依舊回蕩在耳畔。
“鴻鵠固有遠(yuǎn)志,但燕雀不自知耳!……”
狗屁不通的東西!
賊子啊!
“以真服未乎?以真怖未乎?”
勞資不服,也不怕!
沒有其他的原因,就倆字,還不是因為打不過!
想到這些,皇甫嵩更是來氣。
還有那個不孝子,混賬東西,竟跑去跟董卓求情。
在獄中就算是死了,那也好歹能保全個名節(jié)。
現(xiàn)在這算是什么?讓他活著當(dāng)個恥辱柱嗎?
“父親,您這又是何苦呢?”皇甫堅壽盡心服侍在皇甫嵩的身側(cè),忍不住再次勸道。
皇甫嵩一激動揪下了幾根胡子,瞪著眼睛吼道:“豎子,你給我閉嘴!”
皇甫堅壽于是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站在側(cè)后方,當(dāng)了個不存在的影子人。
就在這時,有下人稟報,郎中令李儒奉旨前來。
皇甫嵩臉色微變,卻還是立即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著。
瞪了一眼皇甫堅壽喝道:“隨我迎旨!”
皇甫堅壽磨磨蹭蹭的跟了上去,在背后沖著皇甫嵩擠眉弄眼。
李儒帶著一臉和煦的笑意,右手高舉圣旨進(jìn)了堂中。
“詔曰:議郎皇甫嵩忠肝義膽,盡忠護(hù)國,擢升屯田校尉?!?p> 皇甫嵩很虔誠的在接旨,然而聽到內(nèi)容,他懵比了。
他這是要被發(fā)配邊疆?
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忽然間寬慰了,去邊疆好。
去邊疆還能為國衛(wèi)戍邊疆,震懾宵小,總好過在這西京城中勾心斗角生悶氣。
“臣領(lǐng)旨!”皇甫嵩高呼一聲,接過了詔書。
待皇甫嵩接了旨,李儒這才笑呵呵說道:“將軍不請卑下進(jìn)去喝杯茶水嗎?”
皇甫嵩面色一僵,其實,他真不想。
這狗東西可不是啥好人,他從來沒有那么迫切的想要?dú)⒁粋€人。
這李儒,是第一個!
皇甫嵩還沒來得及說話,皇甫堅壽便上前親自攙扶著李儒,笑道:“文優(yōu)兄請進(jìn),陋室沒得啥好茶,一點(diǎn)粗茶淡飯還望兄長莫要嫌棄。”
李儒笑拍了拍皇甫堅壽的手,望了一眼皇甫嵩,道:“哪里的話,往常這門檻,我可邁不進(jìn)來。”
“兄長莫要折煞小弟,請請請!”
皇甫堅壽笑著,忙請李儒就坐,又命下人奉上了茶水點(diǎn)心。
皇甫嵩轉(zhuǎn)身,想要強(qiáng)行擠出一點(diǎn)笑容,但奈何擠出來的全是徹骨恨意。
索性也不擠了,冷著一張臉,對李儒說道:“這詔書有一處不明,不知陛下讓我去何處屯田?”
這屯田校尉,本是戍守輪臺、渠梨的要職,但已經(jīng)很少擢升過了。
大漢的邊疆,現(xiàn)在就連皇甫嵩這個將軍,都快弄不清楚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
李儒緩呷了一口茶水,而后慢吞吞說道:“陛下的意思,是想讓將軍于關(guān)中屯田。呶,差點(diǎn)忘了,陛下還命我送來了一份說明書。”
“說明書?”皇甫嵩聽了個一腦袋的霧水。
這怎么凈整的新名詞?
李儒呵呵笑容,“陛下年幼,正值貪玩的年紀(jì),總是喜歡弄點(diǎn)新花樣。他管這種田的方略為說明書,并殷切叮囑在下,讓將軍務(wù)必按照這說明書上的去屯田?!?p> 接過李儒遞過來的一沓紙,皇甫嵩翻開仔細(xì)閱讀了起來。
全是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白話,皇甫嵩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如此倒還好理解。
仔細(xì)看了幾頁之后,皇甫嵩神色忽然間變了。
這一份說明書,甚好。
上面關(guān)于屯田的事宜,羅列的甚是詳盡。
從墾荒、水利、土地調(diào)配,到如何選種、漚肥、布肥等等一應(yīng)俱全。
“陛下真乃大才??!”皇甫嵩不由由衷的贊道。
他都沒想到陛下在如此年紀(jì),思事竟能如此周密。
他忽然間覺得大漢興旺有望了!
舉一可反三,皇帝陛下既然能將屯田之事思慮的如此周祥,那其他的事,自然也不會差。
屯田,關(guān)于天下民生大計。
在眼下百姓盡入山澤之時,屯田更是頭等大事。
皇甫嵩不得不贊嘆陛下的眼光之狠辣,這差事落在他頭上,他覺得沉甸甸的。
這差事,合該他去辦,讓其他人去,皇甫嵩自己都不放心。
李儒雖在喝茶,但他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皇甫嵩的臉。
聽到皇甫嵩發(fā)出這樣一聲贊嘆,便輕飄飄問道:“將軍當(dāng)真心甘?”
皇甫嵩鄭重其事的將那一沓紙放在案上,而后北向稱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陛下命我屯田,我不得不屯,而且還得屯好這田?!?p> 沒有看到皇甫嵩如張溫般嚎啕大哭的模樣,讓李儒多少有些不爽。
但他還是一臉笑意的說道:“相國也有一事托付將軍。”
一聽董卓竟然還有額外的旨意,皇甫嵩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來。
雖說在百官的見證下,他和董卓握手言和了。
但那都是場面話,誰要是把那信了,誰就是鬼!
“郎中請講!”皇甫嵩壓下心頭的惡氣,說道。
李儒又是慢條斯理的呷了一口茶,而后才說道:“為讓百姓不遭山東豪賊欺凌,相國舉國之力,西遷京畿百萬眾入關(guān)中,如今饑民盈野,還望將軍恪盡職守,令百姓安居樂業(yè),此乃相國之志也。若將軍辦不成,相國有令,當(dāng)滅三族,還望將軍慎重?!?p> 皇甫嵩一聽,臉色瞬間就黑了,右手習(xí)慣性的想去提刀。
還是一直觀察形勢的皇甫堅壽眼疾手快,立刻搶先說道:“文優(yōu)兄何必如此嚴(yán)肅,這差事苦啊,而且洛陽之民足有百萬之眾,也不是家父憑一己之力便可安撫的。”
“哎,百萬之眾夸大了,我夸大,你就別夸大了!”李儒笑道。
對皇甫嵩和皇甫堅壽,這老小子完全是兩種說話的語氣。
皇甫堅壽畢竟是和董卓同席而坐的人,李儒的心里多少還捏著點(diǎn)分量呢。
皇甫堅壽笑道:“就算是夸大,那也是不少的百姓,家父如今無兵無權(quán),這差事如何能辦的了?小弟還請文優(yōu)兄在相國面前美言幾句,派一些人手。”
“這是自然,自然!”李儒笑著應(yīng)了下來。
這么安排,也正和他的意思。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甫嵩這老狗,不得不防。
皇甫嵩黑著一張臉,看著兒子和李儒眉來眼去一副親熱的樣子,他又想提刀了。
這兒子,沒法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