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死亡的恐懼

　　兩天后，雷蒙德動身前往米蘭達市。這次他讓伊凡同行，芙蓮在家主持練兵和砍伐出領(lǐng)地和礦山的道路。伊凡主要負責領(lǐng)地內(nèi)政和賬目問題，這次去礦業(yè)工會談生意帶上他比較合適。

　　除此之外還有凱恩，佩特拉博和伊麗斯同行。

　　一路上，伊麗斯遠遠的跟在隊伍后面，在那次體內(nèi)混沌力量暴走之后，她很少開口交談，又變回了剛見面時的樣子。

　　米蘭達市位于東境中部，東陲領(lǐng)西南方向。沿著大路騎行一日可到。

　　幾人勉強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到達米蘭達市大門下。經(jīng)過護城河穿過城門，他們來到了東境的第二大城市。

　　和帕瓦海姆比起來這里更像是傳統(tǒng)的城市。護城河環(huán)繞城墻，城內(nèi)建筑擁擠，道路泥濘，各種商販，市民擠在街道上。自然也沒有帕瓦海姆里面神奇的各種魔法道具。

　　相對而言，這里才是這個時代普通城市的樣貌。

　　幾人在天黑前入了城，尋找旅館住下。雷蒙德選擇了一家干凈寬敞的旅店，晚上還有游吟詩人節(jié)目。

　　付錢時伊凡碎碎念著：“我覺得咱們住廣場旁邊那家就挺好，湊合湊合得了?！?p>　　這娃才18歲，怎么跟個摳門的管家婆一樣。雷蒙德對著沒過慣好日子的弟弟嘆了口氣：“少說兩句，開五個房間。”

　　伊凡提高聲音：“五個？！”

　　一旁佩特拉博也連忙發(fā)聲：“老爺我住馬棚就行，還能看著馬?！?p>　　受不了他倆嘰嘰歪歪，雷蒙德最后開三間房伊凡和佩特拉博擠一起，他和凱恩一間。

　　晚上也沒什么好外出的，幾人就在一樓看游吟詩人表演。

　　穿著高齡絨衣的游吟詩人唱著不怎么押韻的小調(diào)，講著一個打敗了惡龍的領(lǐng)主的女兒的女兒還是他女兒的故事。

　　臺下觀眾聽的血脈噴張，時不時還要打罵故事主人公禽獸不如且干的漂亮。

　　幾個小小的身影溜到旅館里，悄悄的走到雷蒙德身后。

　　就在雷蒙德以為是什么小賊要對他下手的時候，不成想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仡^一看，是兩個衣衫破爛的小孩子。

　　“這位老爺，要治愈藥水嗎？”

　　這的確出乎雷蒙德意料之外。治愈藥水這種東西，一般是神殿的專利。水神和光明神神殿的治愈藥水最受冒險者和貴族歡迎。但是這種壟斷活計什么時候輪的上乞兒來做了？

　　“讓我看看?！?p>　　孩子從腰包里拿出一罐小小的白色液體。雷蒙德接過來一看，和平時光明神殿的圣水還真有點像?！爸灰?8銀幣，先生?！?p>　　神殿的圣水大概是1銀幣，作為假貨未免太貴了一點。

　　看雷蒙德有點猶豫，孩子緊張地補充到：“效果比神殿的還要好，您可以試一下。有效的話明天我再來?！?p>　　“小崽子，誰讓你再來的！”酒保憤怒的聲音響起一把將孩子提起來“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許來賣你的假藥！”

　　酒保正要提著孩子出去時被雷蒙德抓住手臂。

　　“這個......大人，小店有規(guī)矩。”酒保面露難色。

　　雷蒙德笑了笑：“我想說，我還沒給這孩子錢呢?！彼哑騼簭木票Ｊ种蟹畔聛恚掷锶艘幻躲y幣。乞兒一溜煙跑出去了。

　　“能麻煩你跟上去嗎？”雷蒙德對著一樓房檐說。

　　并沒有回答，但是伊麗斯的氣息消失了。

　　回到房間，雷蒙德打開小瓶，里面白色液體顏色，氣味都和一般的治愈圣水差不多。但是本應該是教會專賣的圣水，怎么又會輪的著乞兒賣？

　　凱恩也跟著進屋：“這就是剛剛那個孩子賣給你的圣水？”他滴了一滴在手上，臉色一變，眉頭皺起：“真的有用，不比光明神殿的差，甚至比市面上兌了水的還要好不少?？蛇@是什么東西，我看不出來成分?！?p>　　連凱恩都看不出來成分，這東西意外的不簡單。

　　雷蒙德感到有趣：“我剛才讓伊麗斯開口那些孩子是哪里來的，現(xiàn)在應該——”

　　“我回來了?！币聋愃篃o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窗口，顯然，上次暴走之后，她明顯又變強了?！爸浪麄冊谀牧??！?p>　　雷蒙德點點頭：“有機會了琢磨琢磨這背后有什么玄機，不過這次的主要目的還是和礦業(yè)工會談判，先休息吧?！?p>　　凱恩點點頭：“先休息吧?！?p>　　然而三個人誰都沒有動，房間里的氣氛莫名凝固在一起。

　　凱恩瞅了瞅雷蒙德，瞅了瞅伊麗斯，老臉上露出一副討人厭的“我懂了”的表情：“原來你們想讓我睡隔壁單間，哎呀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孝順，我去也?！?p>　　原本板著臉的伊麗斯有些慌張：“不是--”

　　凱恩表情越來越賤：“老夫也是看得懂氣氛的，我先——”

　　伊麗斯匕首出鞘一寸，俏臉和刀光一樣冰冷。

　　凱恩見玩笑不成默默坐下。

　　伊麗斯抬頭看向雷蒙德，她向來高冷的眼神恐慌而無助，這幾天來她只是用冷漠掩蓋自己的不安而已。

　　“森林里那只山主，我會變得和它一樣嗎？被惡魔控制，變成......那種樣子？”她的聲音不住的發(fā)顫，顯然這些問題這些天一直在她腦中盤旋。

　　看著她無助的眼神，雷蒙德右手一動，突然有一種想把伊麗斯抱在懷里安慰的欲望。

　　“嚴格來說，并不會?！眲P恩面無表情的開口，聲音平靜地讓人不安“根據(jù)傳說，第一任灰精靈并非是被惡魔附身——而是變成了惡魔。實際上，你應該能感覺自己體內(nèi)的魔力充沛到不自然了吧?！?p>　　伊麗斯顫抖的伸出手，雷蒙德能感到有股氣旋圍繞在她指尖。

　　“有什么辦法緩解伊麗斯的問題嗎?！?p>　　“精靈是自然的鏡子，精靈個體出現(xiàn)異變，本質(zhì)是自然界出現(xiàn)異變。除非你能把混沌的崛起扼殺在搖籃里，不然的話......”凱恩的面容隱沒在黑暗中，沒有把話說完。

　　伊麗斯低下頭看不清表情：“所以我今后就是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會爆炸一次？”

　　雷蒙德內(nèi)心一動，響起當時是他解開了伊麗斯身上“圣木放逐”的封印，雖然嚴格來說是應伊麗斯要求解開的封印。但是如果沒有他，說不定封印還能撐一段時間。

　　雷蒙德問：“有辦法再次使用一次圣木放逐嗎？回到精靈之森？”

　　伊麗斯搖搖頭：“他們不會為我打開秘境的，不如說，甚至會派人來鏟除我?！?p>　　令人壓抑的沉默持續(xù)在房間里，沒人知道該說什么。

　　“雷蒙德?！币聋愃乖俅伍_口，但是她的聲音變得非常溫柔，一改剛剛的凄涼?！胺浅８兄x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和你約定要為你服務(wù)10年，但是對不起，我不能遵守約定了。”

　　伊麗斯的臉上浮現(xiàn)令人心痛的笑容，雷蒙德意識到她已經(jīng)做好了某些準備：“我不想那樣活著。如果我的生命馬上要到盡頭，我希望我能夠死在森林里——就算秘境不會再向我打開，我還是想在那片森林里度過最后的日子?！?p>　　“等等，我不——，你不能這樣走?！崩酌傻掠行┱Z無倫次，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今后我留下只會造成越來越大的麻煩——這個力量每次失控只會越來越強。雖然對不住你，但是我想我走了對你也不是......啊......”

　　強撐著把話說到一半，淚水卻從伊麗斯的臉上留下來。似乎她自己也沒料到會在這種時候留出眼淚，慌張地捂住臉但是淚水卻還是止不住。

　　雷蒙德驚訝于伊麗斯突然的哭泣，但隨即也理解了：嘴上說的好聽，但誰又能發(fā)自內(nèi)心的接受自己即將死亡這一事實呢。

　　他起身抱住精靈顫抖的肩膀：“領(lǐng)主有幫下屬解決問題的義務(wù)，現(xiàn)在放棄還太早了。請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可以找到緩解的辦法?！?p>　　“咳，咳。”凱恩清了清喉嚨：“雖然有些打擾年輕人的氣氛。但說到延緩癥狀的方法，或許不止有圣木放逐一種，同等級的封印術(shù)可以都試試......”

　　伊麗斯在雷蒙德懷里哭的更大聲了，凱恩尷尬的撓撓頭，對雷蒙德比了個口型“我去睡隔壁了”便瞧瞧溜出屋子。

　　雷蒙德抱著伊麗斯一開始感覺有點不知所措，但過了一會兒臉貼著伊麗斯的頭發(fā)感覺還不錯，就順其自然用手環(huán)住她瘦小的身軀。

　　兩人就這么抱了不知道多久，伊麗斯的哭泣漸漸停下來。

　　“謝謝。”

　　她簡短地說道，迅速離開了屋子。

　　留雷蒙德一個人回味剛才手中的余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