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易雪回到京城,便住進了雅廬小院,這是司馬景文專門為易雪準備的,雖然只是兩進兩出六間房屋的院落,卻也清新雅致,并且相對安全僻靜。
夜晚二更鼓響起,街上已然宵禁,周蓉立在院中像是在等在什么人,這時一黑影飛身躍進雅廬院中,周蓉見來人,便引進書房。
“楊征拜見姑娘”
“征叔快起來,這五年來你辛苦了?!?p> 易雪說著眼睛不由的紅著,初見故人的激動,她心有感傷,但是卻沒有落下淚來,她,已經(jīng)很久不哭了!
“楊征不辛苦?!苯?jīng)過五年的影子生活,他的話更少了。
“聽說李肇當初下了海捕公文,你這幾年東躲西藏的日子,想是不容易?!?p> “還好,他如今春風得意,怕想不起我了!
這時周蓉拿來了果茶和糕餅:“征叔,吃些東西吧?!?p> 楊征拿起茶杯一飲而盡:“謝周姑娘?!?p> “征叔,這幾年你可有追查到什么?”易雪問道。
“回姑娘,楊征這五年來一直在追查當年之事,發(fā)現(xiàn)李肇的真實身份是一個叫高霸的草寇?!?p> “高霸?”易雪聽著有些耳熟。
“他是江左一帶的強盜。”
“我隱約聽父親與母親提起過,好像當年他去江南緝捕的一名江洋大盜。”易雪想了起來。
“沒錯,十幾年前高霸是荊州一帶有名的強盜,殺人越貨,搶劫客商,甚至官船、軍資、庫銀都不放過,路過商賈、官兵皆都被其斬殺,民憤極大,震驚朝野,荊州官府屢次追捕拿他不得。于是先武帝派我家主公將其捉獲,本是判了斬刑,但在行刑前忽然被人尋仇毒死在天牢。”
“那高霸是如何變成李肇的?”
“是石崇和石歷。石崇的弟弟與高霸是舊交,高霸被抓后,石歷曾劫過囚,失敗后,石崇買通廷尉府,用其他死囚將其偷換出來,并藏身軍中?!睏钫髡f道。
“主公前胸的箭傷就是石歷劫囚時留下的?!?p> “石崇、石歷?!蹦乱籽┮е?,她的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姑娘,下一步我們該當如何?”
“我們要尋機一步步除掉當年這些助紂為虐之人,你且繼續(xù)留意李肇等人的動向,一有情況,即來雅廬?!?p> 聽到李肇竟然是父親的舊仇,易雪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瑯琊王府灼華院書房內(nèi),大紫檀雕螭的書案上,設(shè)著香爐,擺著文房四寶。
案前司馬景文微微皺著眉頭,擦拭著長陽劍。
而慕容迦斜臥在書房中大紫檀雕螭的榻上,翹著腳,一只胳膊撐著頭,另一只手無聊的擺弄著他的小辮子,一副慵懶無賴相。
“唉,我說景文,這幾日你去我?guī)熋媚抢锪藛???p> 聽到慕容迦提起了楊韻,司馬景文拭劍的手不由的停了下來。
是呀,自函谷關(guān)回來,還不曾去過雅廬,一想到韻兒那清冷陌生的眼神,司馬景文的心就發(fā)緊。
“我忙,脫不開身。”
“哎喲喲,你個閑散王爺,即不在封地,又不在督軍之地,你有何事脫不開身?是不是你不敢見我?guī)熋?,要不要我?guī)蛶兔???p> 慕容迦一臉的壞笑,玩笑中帶著試探。
“滾回你王子府去!”
司馬景文抄起案上的竹簡向慕容迦丟去。
慕容迦起身躲閃,司馬景文再抄起另一個竹簡,慕容迦往門外跑去邊跑邊說:“還來?”
迎面便撞上了修無際,修無際顧不得慕容迦,上前說道“王爺,魯國公賈謐來了?!?p> “嗯,知道了?!彼抉R景文面無表情的應(yīng)著。
說話中,賈謐已經(jīng)自行尋上門了,賈謐的心情格外好,看到司馬景文和慕容迦的情景,哈哈大笑。
還不等司馬景文說話,便自顧的說道:“本侯剛從太子那回來,聽說顧榮送來了二十壇陳年花雕,想起有段時間沒見瑯琊王了,就來討杯花雕酒?!?p> 慕容迦看到賈謐如此模樣,一臉玩味的問道:“賈謐,看你這模樣,又是從太子那討了便宜了吧”
賈謐哈哈大笑道:“我要成親了?!?p> “哦?魯國公要娶的一定是絕世佳人,不知是哪家的女郎?”慕容迦饒有興趣的問道。
而司馬景文則蹙著眉,繼續(xù)擦拭著他的長陽劍,似是毫不關(guān)心,又似意料之中。
“我魯國公夫人的不二人選,當然應(yīng)該是尚書令王衍之女,聰慧嫻淑,姿容絕佳的王景風?!辟Z謐一臉得意,晃著腦袋說道。
“等等,這王景風不是由你的祖母廣城夫人做媒,許給了太子司馬遹做太子妃了,而且太常已經(jīng)納了吉呀。”慕容迦一臉的驚訝。
“沒錯呀,那又怎樣,一個朝不保夕的太子而已。我求皇后做媒,把王景風許給我了?!?p> 賈謐一副完全沒把太子放在眼里的表情。
“那太子妃呢?”
“至于太子妃,由皇后做主,變?yōu)橥跹芗业男∨畠和趸蒿L。”
“這樣也行得通?”
“反正對于王衍來說,哪個女兒成為太子妃都是一樣的。”賈謐說到這哈哈大笑起來。
“怪不得你心情如此大好,這太子豈不被你氣的青筋暴跳?”
賈謐沒有回答,而是笑得更甚了。
慕容迦眉頭微微一動,看到賈謐得意的樣,他笑了:此刻不正是安排師妹出場的好時機嗎?
想到這他對司馬景文道:“景文,既然賈謐開討酒的,何不你做東,你不是撿個佳人嗎?”
司馬景文即刻會意:“魯國公,上次你們在金谷別苑雅集,本王正護送軍糧,未能參加實屬遺憾。既然魯國公好事將近,擇日不如碰日,今夜就由我作東請大家過來品酒、賞賦吧?!?p>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聽到瑯琊王要請客,賈謐更是歡喜。
是夜,瑯琊王府,灼華院。
賈謐、石崇、顧榮、王導(dǎo)、陸機、陸云、潘岳等約十幾人雅聚。
司馬景文特派人到昭鳳臺,請了鳳翎姑娘前來助興,鳳翎一曲舞罷,眾人意猶未盡。
談笑之中,瑯琊王府的侍女引來一位女子。
只見該女子淡青色小袖短襦,一襲青色石榴羅裙垂地,腰間以絲帶系扎,墨發(fā)用一只銀釵簡單的綰了一個螺髻,一根青色絲帶將垂下秀發(fā)輕輕挽住,猶如陽春下靜靜開放的玉蘭花,素裝淡裹,懶染鉛華。
眾人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如此清雅玉人,這京中也是難得一見,眉宇間仿佛還帶有一股英氣,這種光風霽月的獨特氣質(zhì),讓人不免有些驚嘆。
司馬景文介紹道:“這位易雪姑娘彈得一手好琴,現(xiàn)請來與大家欣賞品鑒?!?p> 只見易雪來到古琴前,頷首示意,片刻靜默之后,一雙玉手撫于琴上,琴音松沉而曠遠,泛音天籟豐富非常,時而令人懷古之思,時而清冷入仙,時而心緒縹緲多變。
一曲彈罷,眾人了無聲息,陶醉得無法自拔,易雪起身禮道:“小女穆易雪,給各位大人獻丑了”。
此刻眾人才緩過神來,皆稱好稱妙。
“曲音清幽,吟猱余韻,細微綿長,指高現(xiàn)于指下,盎盎然之昭乾坤,迢迢然之寓道體,實在是太妙了,太妙了......”陸機眼睛透著光彩,連聲稱妙不停贊道。
陸云亦點頭贊道:“兄長所言極是,易雪姑娘所奏的《蔡氏五弄》,幽人之氣,若春之和,幽人之懷,若水之清也。易雪姑娘如此技藝,這京師恐怕難有第二人,請問師承何人?”
“家?guī)熢朴沃H,特囑小女子不許跟任何人提起家?guī)熋M,還請各位大人見諒”。
“既然如此,便不為難姑娘了,姑娘應(yīng)該不是我洛陽人氏吧?”王導(dǎo)接話問道。
“易雪是長安附近玉山人,因流寇作亂,家遭變故流亡,函谷關(guān)外被瑯琊王所救,瑯琊王仁慈,念我無依,便帶小女子來到京城并予以安置?!?p> 賈謐大笑道:“這就是慕容王子說的佳人呀,真是難得,以后我們金谷友人雅集之時,便可請易雪姑娘前來助興?!?p> 石崇聞之笑道:“如此佳人,怎可不來我金谷別苑?”
司馬景文有些不悅,斜瞥了一眼石崇,冷冷的道:“易雪姑娘也是出身清流人家,家遇變故,雖為我所救,卻非奴籍,就連聽琴這等雅事,也不可強求!”
顧榮道:“易雪姑娘才藝非凡,自當尊以待之,我等也是仰慕易雪姑娘的才華,有瑯琊王在此相護,定不會有其他非分之想?!?p> 說完瞥了一眼石崇,眾人皆道,那是自然。
此時陸機站了起來,“鳳翎姑娘舞技了得,笛蕭也是一流的,不妨請鳳翎姑娘與易雪姑娘合奏一曲《鳳求凰》,可好?”
眾人皆稱如此甚好,于是一曲《鳳求凰》使得眾人興致頗高。
只見陸機提壺半酐,醉步吟誦: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陸云接著吟唱道: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nèi)隋诙疚夷c。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
易雪清麗高雅,氣質(zhì)不俗,而鳳翎艷麗嫵媚、嬌俏多姿,有如此佳人陪伴,眾人興致高昂,時而吟詩作賦,時而清談玄學(xué),時而又琴歌韻舞。易雪嘴角含著笑,眼睛不經(jīng)意的瞥向賈謐、石崇,眼神里透著猜不透的幽深之色..........
※※※
李佳格格
期待更多書友呢,我們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