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家仇
凈草震悚,對馮瑾說:“難道你弟弟其實(shí)是和你的二姑夫勾結(jié)……”
她沒把“弒母”兩個字說出口。
馮瑾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繼續(xù)吃云片糕,冷笑說:“不是,那與他無關(guān)。家里一切本來就全都是他的,他是少堡主嘛。他犯不著和旁支外姓的人勾結(jié)。再說,即便他真的做出那種事來,那又有什么要緊的?”
錢飛聽得一陣牙疼,弒母都不算啥了,何等偏激。
連李木紫也難以再穩(wěn)重,忍不住說:“那么究竟是何深仇?”
馮瑾繼續(xù)快步行走,大口吃糕,咽下去一口之后,說:“你們以為他為什么會有第四個境界,合元期的修為?那是我們四個姐姐把功力輸給他的?!?p> 錢飛皺眉說:“灌頂?他為什么沒有爆體而死?”
馮瑾說:“不是直接灌頂。是我們這些姐姐們,每隔數(shù)天就少量散功,析出少量靈石,然后拿給他去煉化。畢竟是散功析出的,品相很高,煉化起來容易。我這樣做已經(jīng)有九年了,其它幾個姐姐都是堂姐表姐,她們這樣做的時間也差不多,有人比我還長。”
其余三人都聽得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竟有這種事。
修仙之人對于俗世的許多富貴美事都沒有追求,所追求的無非是提升自己的修為。
近則依仗它作為實(shí)力,遠(yuǎn)則指望憑它修得長生。
經(jīng)脈之中的修為,是修仙之人最寶貴的東西,經(jīng)年累月的枯坐、出生入死的尋寶、血流成河的爭斗,都是為了它。
現(xiàn)在有數(shù)個女孩子,要在數(shù)年之中,持續(xù)不斷地?fù)p傷自己的修為,去喂飽這個頑劣的弟弟。
馮瑾抹了抹眼淚,繼續(xù)冷笑說:“一寸寸割肉給他做早飯吃,大概還好受些,畢竟可以減肥,是不是!”
錢飛無言地把手放上了她的纖美肩頭。
現(xiàn)在可以明白了,為什么在“演戲”的時候,馮瑾可以眼睛不眨地在賈天和面前自傷自殘。她說愿意付出這些代價,只要能真的獲取回報。
因?yàn)樗^去數(shù)年里比這付出得更多,卻毫無回報可言。
也因?yàn)橥瑯拥睦碛桑运鸥裢庵匾曇蝗f刀的月薪。
債務(wù)部三女都有天才級別的根骨資質(zhì),至今僅是第三境界“凝虛”,只是因?yàn)樾扌斜煌下恕?p> 此前錢飛已經(jīng)得知李木紫被拖慢的理由,因?yàn)樗匾暬纬扇?,花了大量修行的時間精力去煉化妖氣。
而凈草,則是為了發(fā)型……
現(xiàn)在,馮瑾的謎也揭開了。她是被家族親人掠奪而成這樣的。
對于曙光堡內(nèi)里還有這樣土到掉渣的重男輕女習(xí)俗,錢飛也是十分震驚的。
修仙的世界可不是一個男丁能毆打欺負(fù)五個姑婆的野蠻村俗社會,實(shí)力是由修為決定才對。男女在修行上并無差別,例如暗香舍的掌門真人就是女性,錢飛估計曙光堡堡主還打不過她。
即便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事實(shí),曙光堡居然還是把最大的力氣用在重男輕女上,這只能讓錢飛感慨是落后封建習(xí)俗阻礙了生產(chǎn)力。
他不明白,如果說男人強(qiáng)、女人弱,所以要男人當(dāng)家,那么犧牲家中現(xiàn)成的有本事的強(qiáng)女兒,去供養(yǎng)出來一個弱弟弟,真能靠他當(dāng)家?
他看得出來,馮瑾也不明白。
凈草若有所思,說:“我也見過很多貧賤家庭,我覺得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總比沒有家要好。他們的苦處總是在于,家里人少、勢力小、窮?,F(xiàn)在看來,即便有了家,親戚多、錢也多,仍然不見得是好事啊。唉,眾生皆苦。”
這些話她只會在這里說說,回到寺里是不會認(rèn)的。
李木紫則只是低頭看著馮瑾,眼神很溫柔。
錢飛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敢問。
李木紫可能曾經(jīng)是有過一個家庭的,不過在十八或者十九年前,她的父母多半已經(jīng)成為了椒鹽雞丁或者雞湯面……
沒法問……
馮瑾已經(jīng)吃完了一大盒云片糕,又從袖子里掏出一大盒油炸麻球,抓起一個麻球就啃。
她嚼著說:“所以我可是散功的專家呢。錢老板,我跟你說。”
錢飛說:“什么?”
馮瑾說:“我知道很多人都懷疑你,她們兩個也懷疑你,但是我相信你,因?yàn)槲抑滥阋欢ㄊ钦娴纳⒐α?。如果你只是假的散功,而又把修為隱藏起來,你肯定瞞不過我的?!?p> 錢飛熱淚盈眶:“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
馮瑾笑說:“無論是散功,還是隱藏真氣流溢裝扮成凡人,這兩件本事,曙光堡都是獨(dú)步天下的。而在曙光堡里,就數(shù)我最為精通。養(yǎng)弟弟是我養(yǎng),江湖上見不得光的事情是我做。這兩件事,我就是天下第一人,沒有人比我更懂?!?p> 她依然流著淚,卻懷著凄然的驕傲,露出奇特的笑容。
凈草輕撫她的脊背:“你不需要做天下第一人,你做你自己就挺好?!?p> 馮瑾沒有繼續(xù)說話,專心地啃麻球。
麻球是空心的,禁不起她啃,一會兒就被消滅光。
然后她從袖子里掏出四個燒餅,一個一個吃掉了。
然后是兩塊紅豆羊羹,然后是一袋桃酥,也吃掉了。
然后她在袖子里一陣翻找,失望地收回了手,把灑在高聳胸口的芝麻餅渣理了理,攏在手里,一口悶掉。
然后她回過頭,一臉饑餓,臉色蒼白地說:“你們有吃的嗎?”
細(xì)雨靜夜,她的臉蛋真是白得嚇人。
凈草從袖子里掏出兩塊腌肉,一掛紅腸。錢飛掏出來半個冷硬饃饃。
李木紫猶豫了一會兒,緩緩從袖子里掏出來一小把蝦米皮……
錢飛與凈草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原來李女俠珍藏的壓箱底零食是這個啊……
李木紫素來有意無意地維持著一種登高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的高潔仙子形象,現(xiàn)在連那個形象都不要了,只為了一起安慰一下馮瑾妹妹,可見李木紫對她是真的好。
馮瑾接過蝦米皮,仰頭一口吃光。
李木紫:“……”
李木紫吞吞吐吐地說:“……我覺得你可以吃得慢一些?!?p> 馮瑾一邊鼓起腮幫子嚼,一邊說:“下次注意。還有嗎?”
李木紫猛烈搖頭:“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