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府的避暑山莊,莊主赫連直,他的無頭尸身倒在門前,倒在眾目睽睽之下。
是黑石山女元帥左凌云失手殺掉了他。
左凌云自己也是震驚而且委屈的:你怎么能這么輕飄飄地就死掉呢?你一個莊主,在灰白府是高層了,境界也是第六境界“融密”,跟我是一樣的實力,難道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的嗎?
你的護體真氣呢?
你的錫紙小人呢?
那錫紙小人不是你們灰白府的招牌保命法寶嗎?
但事情就是這么寸。
首先,第六境界是擁有自如駕馭真氣級別金屬合金的能力的,莊主赫連直的真氣是銅錫合金的質(zhì)地,相當牢固。
然而,在復合碳纖維的分子細絲面前,金屬合金的強度一般都不夠看。黑石山作為強勢邪派,稱霸江湖多年,其功法是真的有這么厲害。
其次,那錫紙小人確實能代替持有者承受嚴重傷害,只要善加運用,灰白府的高手是殺都殺不死的。
然而,要想運用錫紙小人,就需要事先凝神,拈住錫紙小人灌入真氣,而不能只把它揣在懷里,讓它自動發(fā)動。
有自動發(fā)動能力的護體法寶,像多情劍這樣,檔次是更高一截的,赫連直此刻身上并沒有。
赫連直當時沒有拈住錫紙小人,是因為他當時也猝不及防,根本沒有準備戰(zhàn)斗。
這里是灰白府的八大莊之一,你一個孤零零的黑石山元帥,帶著三個手下,就想來把莊子給挑了嗎?
憑著他那身為灰白府道侯的典型傲慢,在折辱對方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對方膽敢拼命。而左凌云也確實沒有這種打算,她是失了手。
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死了,腦袋四分五裂,無法拼起來給他接上。
剩余為首的道侯們相互交換了幾個眼色,其中一個指著女元帥說:
“左凌云!你好大膽,竟敢在我山莊行兇,你必須……必須……必須道歉,不然就不算完!”
道……道歉?
馮瑾聽得險些平地摔倒,被錢飛一把扶住。
左凌云和三個山主的嘴張得老大,仿佛能塞進四個雞蛋。
錢飛也同樣震驚不已。這就行了?你們灰白府上品道侯的性命,就只值一個口頭道歉?
他不禁去想,其實灰白府的人是不敢開戰(zhàn)的,那么一定有一個不敢開戰(zhàn)的理由。在莊子里,有一個必須保護、不能冒風險的寶貝,不,那寶貝應該是個人,是弱小而又重要的人物。
他想,莫非是小道君?
灰白府自己的圍觀童子們之間也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過大部分道侯知道內(nèi)情,過來把議論彈壓了下去。
內(nèi)情是,現(xiàn)在避暑山莊猝然失去了主心骨,剩下的道侯們,實力最高也只不過是第五境界“冶純”。
也就是說,當前山莊內(nèi)外唯一一個“融密”境界的高手,就是敵人左凌云了。
這地方畢竟是“避暑山莊”,顧名思義,現(xiàn)在白雪皚皚的隆冬季節(jié)根本不是灰白府眾多高手高層前來納涼的時候,只有少部分人留守,大部分的房屋都空關(guān)著。
當然,這里畢竟是八大莊之一,是灰白府的主場,本來還是可以發(fā)動劍陣,跟左凌云拼命的。
但是,眼下還有一件必須納入最優(yōu)先考慮的事,就是小道君慕容懷思在這里。正如錢飛所猜測的那樣。
道君,是灰白府真人的尊號。
第一到第三境界是童子,第四到第六境界是道侯,第七境界“真人”的灰白府強者就是道君了。
灰白府一共有四個道君,千百年來都是四個道君,不多不少,四個。
灰白府的功法特征是,道侯的兒子可以做道侯,道君的兒子可以做道君,階層分明而又僵化,就這樣僵化了幾千年,代代如此。
一年多之前的宗門血案中,慕容氏的道君遇害。其唯一的女兒想要沖擊真人境界,但因為過于急躁,導致真氣爆體而死。
現(xiàn)在慕容氏只剩下一個外孫獨苗,名叫慕容懷思,今年才十一歲,且自幼體弱多病。
他體內(nèi)虛火旺盛,耐不得暑熱,所以三四年來都是留在避暑山莊過年。
這個消息本也嚴禁外傳。
那慕容懷思被尊稱為“小道君”,不過他自身的實力眼下還只是凝虛初期。
灰白府慕容氏這一支就著落在他身上,假使他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這一支道君血脈就永遠斷絕了,四個道君今后就會只剩下三個。
所以,這使得道侯們無論如何不敢冒險與女元帥左凌云大打出手,就連看到親生父親在眼前被殺的赫連小白,也只能滿眼血絲地咬牙忍耐。
左凌云喜上眉梢,說:“真的只要道歉就可以了?”
為首的道侯答道:“這次真的是便宜你了??墒悄阋欢ㄒ狼?、要道歉才行?!?p> 左凌云笑說:“我說也是嘛,還能怎樣?殺人不過頭點地?!庇谑撬皖^躬身,對著赫連直的尸身行了一禮,說了一聲:“對不住了,但本座真不是故意的,都是誤會?!?p> 說是“頭點地”,那按理說是要磕頭。但左凌云并沒有磕頭,連膝蓋都沒有彎一彎,彎的只是腰背而已。
剩余為首的道侯們,看她這樣敷衍,也分外憤怒。但是要說繼續(xù)升級事態(tài),他們又無法下定決心。
左凌云抬起頭來:“那我們就走了哈,后會有期。”內(nèi)心想:“下次再來,就是成為真人之后,踏平你們這個又刁又慫的破山莊。”
這時,一個清亮的童聲,響徹雪地:“不要走!”
只見那是一個垂著半長頭發(fā)的小男孩,穿著厚厚的紅棉襖,站在灰白府童子之間。
童子們自然地讓開三五尺遠,把他顯出來。
左凌云失笑:“那是誰家的孩子,還找我有事?”
道侯們則是大驚失色,攔也不是,勸也不是,只能含糊地說:“小……小少爺!你怎么出來了?”
錢飛立刻明白了,那就是小道君!
只見小道君左右伸開雙手,在空中虛按,明明是個小孩,卻可以用很適當?shù)臍舛葋韷褐瓢矒岈F(xiàn)場氣氛。
他說:“我有三言,請諸位同門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靜聽。
“一來,對于赫連莊主的慘死,你們今日不問她要個交代,那么日后道君們問你們要個交代,你們?nèi)绾谓淮昧耍?p> “二來,今日黑石山來人殺一個道侯,說聲誤殺就拍拍屁股走了。假使明日饅頭鋪再來人殺一個道侯,也稱是誤殺,你們的人頭經(jīng)得起他們這樣一個個誤殺嗎?
“三來,黑石山元帥都是何等身份,豈有偶然出錯一說?她心中不知道藏著多少后手。我知道同門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疼愛我,不想讓我卷入,但你們有沒有想到,黑石山恐怕根本一開始就是沖著我來的,剛才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不讓她當場償命,行嗎?此事兇險,但我愿與諸君并肩一戰(zhàn)!”
錢飛肅然起敬,站在院子另一側(cè)的人群后面,遠遠凝視著那個孩子。有氣度、有想法、能下決心、也很冷靜,那小道君簡直是個天生的領(lǐng)導者。
道侯們不再猶豫,三五個人當場升空,攔住女元帥的去路。
女元帥左凌云冷笑說:“真要動手,你們難道就會有好果子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