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在黑石山上下拜訪，去找了其他幾個人還款，其中有的已經(jīng)是天師了，有的還是小嘍啰。
最后他求見了掌門，也就是老天王。
老天王自己有一個山頭小院，是個里外三進的房舍，雖然修建在險峻的山頂上，但是從院落的風(fēng)格來看，與典型的暴發(fā)戶封建地主宅院沒有什么區(qū)別。
可以看出，這房舍院子的主人很重視老婆孩子熱炕頭。
與凡人人家不同的是，堂屋里沒有火爐，森森寒冷，仆人們都穿著厚棉衣。老天王素來都在這里會客。
老天王外貌是個四十多歲的精瘦漢子，面色黝黑，臉上有一條淺色的刀疤，分外醒目。
真人都有脫胎換骨、返老還童、重整自己形貌的機會，不過錢飛發(fā)現(xiàn)，黑石山的真人們都不會選擇讓自己變成小白臉。
要想在這個宗門里混，得顯現(xiàn)出威風(fēng)和狠勁兒來，所以基本上都是中年霸氣男的形象，臉上至少也要有二寸橫肉。
何況老天王一百多歲，現(xiàn)在須發(fā)皆黑已經(jīng)是返老還童了。
他名叫余戌戎，名字雖然與“虛榮”諧音，但并沒有愛慕虛榮的名聲。
實際上他出身貧賤，在年輕時本沒有正經(jīng)名字，被人叫做“余狗皮”，發(fā)跡之后，化狗為“戌”，這是他現(xiàn)在名字的由來。
錢飛對老天王見禮之后，在客位坐下。
老天王玩味地看著他：“沒想到你孤身前來，果然有膽色。如今，在黑石山你的朋友可不剩幾個了?！?p> 錢飛平靜地說：“只要是借給我錢的，都是我的朋友?！庇中φf，“即便我?guī)硪话賯€人仙，難道還能威脅得動黑石山不成？我孤身來也是一樣的?！?p> 這話給對方戴了一頂很高的高帽，而且也是話里有話：
梁木良已經(jīng)告訴錢飛，在黑石山的山外不遠處，有二十多個真人羅漢待在那里。估計新風(fēng)樓、堅壁軒的真人也在那里，錢飛想要的離別玦和他們在一起。
那些人真的與黑石山非常友好，絕無威脅之意嗎？
老天王干笑了兩聲：“來是為啥事？說說?！?p> 錢飛迅速說了來意。在這里談事兒，不能磨蹭，熱茶轉(zhuǎn)眼已經(jīng)冷了，再過一會兒就要結(jié)冰。
他掏出還款：“您借給我的，連同利息，應(yīng)該還剩一百四十五萬九千一百多刀。我給抹了個零，這是一百四十五萬九千二百刀?！?p> 老天王抬抬下巴，淡淡地說：“你給抹到一百四十六萬唄？”
錢飛面露難色：“你可難為我了，我還欠著別人很多錢呢，手頭緊得很?！?p> 老天王哈哈大笑：“逗你罷了。你把錢擱這兒吧，我就不數(shù)了。不過，我記得你還欠本宗門公賬上的錢，也是今年年關(guān)之前要還的吧？那錢可不老少。”
錢飛推托說：“我還在籌錢，年關(guān)之前肯定能還上?！?p> 老天王點了點頭，心情明顯變得舒暢了。
一旦進入司馬吞蛟、卜可平那邊的陣營，就是接納了新的修仙邏輯：
越有錢就越能修仙，修仙的關(guān)鍵就是花大錢買排隊券。
在這個邏輯范圍之內(nèi)，所有人都感到錢不夠用。即便是位高權(quán)重的黑石山掌門，也希望多提拔自己的子侄愛徒，突然到手一百多萬還是很開心的。
他嘆了口氣說：“那年，我們誤會了你，也殺錯了很多人，回想起來很是可惜?！?p> 這說的是錢飛公司覆滅之后黑石山內(nèi)部清洗的事。
作為掌門來說，這已經(jīng)是把道歉的話說得很重了，用這種方式對錢飛表達了善意。
早在錢飛十七歲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余戌戎已經(jīng)有一百多歲了，一百多歲的老爺爺對年輕人如此道歉，確實是話說得夠重。
那場清洗，并不是余戌戎親自下令的，只是懷著一種馭下權(quán)術(shù)的態(tài)度，默許手下之間爭斗罷了，所以事后他還能維持一種超然的地位。
而在錢飛眼里，這么一句半冷不熱的道歉并不是他想要的，無法抵消他幾個朋友被殺全家、物是人非的心痛，但是，他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為了“討個說法”而跟黑石山死磕的時候。
世界級的戰(zhàn)爭正在進行，而最痛切的仇人是幾個副總，它們都比黑石山宗門更重要。
當(dāng)下更適合把黑石山宗門視為一個“手段”來看待。
所以錢飛沒有讓內(nèi)心的情緒變化表露出來，只是微笑著說：“事情都過去了，如今我在乎的只是還錢而已?！?p> 老天王一拍座椅扶手，沉聲贊道：“好小子?！?p> 錢飛告辭出來，從院子里走出去。不能在院子里直接起飛，那樣太失禮。
他走到院子中央，卻見到一個真人從院門口走進來了，和他迎面遇上。
那真人是黑石山的天師，一見面，就令錢飛微微變了臉色。
他認識那個天師，那應(yīng)該是個名叫廖九星的人。
當(dāng)初錢飛開掘珠公司，當(dāng)巔峰真人，和黑石山關(guān)系很好，熟人很多。這個廖九星當(dāng)時只是諸多冶純境界山主當(dāng)中的一個。
但后來，他早早得到灌頂代練，并且是主持了黑石山宗門內(nèi)部清洗的頭子。
他明顯也認出了熟人：“別走，你不是錢飛嘛！”
錢飛整理臉色，恢復(fù)了表情平靜：“你是誰啊？”
對方說：“我是廖九星啊?！?p> 這個廖九星，現(xiàn)在并不是錢飛的債主。
錢飛還記得很清楚，當(dāng)初自己大量借債，廖九星本來湊了十五萬刀借給自己，但是只過了三天，就想要提前還款，或者說取消借貸，把錢又拿回去了，成了最早拿走“還款”的一個。
副總們的發(fā)難與公司的覆滅，就在那不久之后發(fā)生。
回想起來，廖九星與副總們的勾結(jié)，大概早在那時就開始了，所以就像預(yù)知了錢飛要倒臺似的，提前把錢取回，避免倒賬。
錢飛跟他沒什么好說的：“我還有事，回見?！?p> 廖九星一把拉住他：“別走，居然讓我逮著你了，可舍不得放你走。你先說說，剛才你找老天王來干啥來著？”
錢飛提高聲音、側(cè)過耳朵說：“??？”
廖九星也提高聲音，說：“我說，你找老天王，干啥來著？”
錢飛說：“聽不清，你大聲點。”
廖九星對著他的耳朵吼道：“你聾了？”
這時，老天王余戌戎打開堂屋的門，煩躁地探出頭來：“別吵吵了，是誰？原來是九星啊，你跟他磨嘰啥呢，放他走，有啥事你進來說?！?p> 只要發(fā)出足夠的音量分貝，就能驚動老天王。錢飛如愿地脫身了，匆匆走出院門，朝著山下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