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腳小鎮(zhèn)
“陰陽殊途,兩不相擾!
晚輩借道,見怪莫怪!”
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在荒山上傳揚(yáng)開,崎嶇的小山道上正走著一老一小。其中,老人手中捏把泛黃的紙錢不斷灑向那幽深的夜空,身下行上五步,口中則重復(fù)念叨方才的那一段話!
身邊跟隨的青年雙手正緊緊攥著老人衣角,身體驚顫、腳步蹣跚,滿臉惶恐之色,一雙眉目緊張的四處眺望。
“爺……爺,你在說什么啊!”青年忍不住顫聲詢問一聲。
“善者不來來者非善!冒然闖入禁地,于此冒犯,當(dāng)于禮之,若不然恐與它們相會!到時可就……”
青年聽言一凜,眼神直勾勾的看著老人,有意追問下去,可周圍環(huán)境似乎時刻不在提醒著他,最好不要詢問過多,否則容易被嚇?biāo)涝诖颂幓纳嚼铮?p> 莫約凌晨四更天許,山間的氛圍愈加低沉。
翻卷的寒風(fēng),似夾雜嚎叫之聲,周遭叢生數(shù)尺的荒草也隨同沙沙作響,兩側(cè)枯樹上似有東西來回逃竄,天上云翳嚷嚷堆著,那輪皓月都被遮擋好了些。
驀然
“爺爺那是什么!”青年猛然抬手指向遠(yuǎn)處懸浮半空的一團(tuán)白影,一臉的驚恐之色。
“莫慌!”
……
西蜀有山,名為鏡山,其身不高,只知其之大不知幾千里也,西北之去皆為所處。
唯獨山腳下有座古鎮(zhèn),名為覆水鎮(zhèn),鎮(zhèn)周人煙稀疏,戶不過百,人不過千,與外界有所隔絕。
秦?fù)P,是一個打小在小鎮(zhèn)上長大的老實人,此時正恰逢他在縣城里高中畢業(yè),但隨即的就是,除爺爺外,感情上唯一的牽絆離也離他而去……
高中畢業(yè),感情受挫,隨后他便毅然決然的返回鏡山邊界的小鎮(zhèn),照顧他年邁的爺爺。
自打記事起,他就和爺爺生活在小鎮(zhèn)上,過著和其他人一樣清貧的生活,或又因自幼沒有父母,日子還更有許苛刻,爺爺含辛茹苦將他拉拔長大,兩人相須為命。
靠著一門木匠手藝,爺爺在鎮(zhèn)上經(jīng)營一家木坊考買些雕琢的裝飾零損來維持生活。
木坊坐落后街取名‘萬年居’,那同時也是他們爺孫的居所。
何為永居,亦是子子輩輩生活這里,或是想在此無憂無慮自始至終渡過一生。
爺爺?shù)穆殬I(yè)并不特殊,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木匠’。
只是他所雕琢的東西在這里有種特殊的意義,有辟邪鎮(zhèn)宅和保平安的效果。
每當(dāng)鎮(zhèn)周一帶有新嬰兒誕生,都會來爺爺這里尋求一枚木佩保平安用,或者新宅剛立也會尋求桃木牌和神像鎮(zhèn)宅。
在這平日里,爺爺除了雕琢這些小巧的雕塑物件外,偶爾還會繪畫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當(dāng)有時或者必要時還會從事另番職業(yè),為人造棺!
或許是年紀(jì)影響,爺爺總是只愿意坐在小院里雕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平淡度日,很少幫人打棺,每當(dāng)有人來懇求他時才會從事這門職業(yè)。
每天單單靠一些小物件來獲取收入,日子只能勉強(qiáng)維持,雖然寒磣,爺孫兩卻是過得清貧無憂……
可自打秦?fù)P在含城回家以來,就日復(fù)一日、渡著枯燥乏味的日子。
不知何時開始,他忽然覺得自己活得像條咸魚,沒有夢想,妥妥的一爛泥扶不上墻……
但為了爺爺又有什么比這更值的呢?
日子一天天持續(xù),直到那天……
七月的天,驕陽毒辣烘烤著大地,人間似蒸爐,讓人受不了。
就在三天前,覆水鎮(zhèn)下轄五溝村的李大家老太,撒手位列仙班而去。
令人意外是爺爺接了這門差事!
三天后,今早,爺爺雇來三蹦子拉著打好的棺就下了五溝村,留下自己孫子獨自看守門面。
至于爺爺一同去了五溝村,是因為在爺爺這有一道特殊的習(xí)俗。就是幫人打造完棺之后,還要陪著逝者下葬!
當(dāng)然這個陪逝者下葬,并不是爺爺陪同一起入殮,而是棺在埋土之前,最后留下的兩顆主棺釘,頭釘和下釘必須要由他自己親手來釘!
因此爺爺這次要隨同去奔喪,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少則隔天,有時耽擱幾天都不一定。
對于這種情況秦?fù)P并不意外,爺爺經(jīng)常出遠(yuǎn)門,時常都不帶他一起,早就有了那種自力更生的能力了。
店鋪當(dāng)中,面積說大不大也不小,百余平米,各種玩意堆集。
此時的店鋪里,只剩下秦?fù)P獨自一人待著,身邊那些爺爺鬼斧神工般雕琢的東西確實讓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覺,只是他已經(jīng)熟悉不過了。
身邊朋友很少,就因為爺爺打過棺,多年來很少能交到朋友。雖然說這些東西不過理念之間的問題,奈何現(xiàn)實生活里,最注重的就是這些細(xì)節(jié)和事宜。
跟爺爺在一起,這份選擇雖然孤獨,可也清閑,日子平靜,最重要是能為家里幫上不少忙,少添一點麻煩。
一整天里,生意像往常一樣平淡。
簡單的吃過午飯后,很快迎來傍晚。
從驕陽至殘陽落到天際盡頭,霞光染紅了天空。整座覆水鎮(zhèn)沐浴霞光下,熙攘的街道這時候也逐漸平息下來,穿梭的人流漸漸落空,夜幕悄然降臨……
在這條破敗的后街街道里,即使在白天也是人流稀少,何況到了傍晚之時,人煙就更加寥落了。
卻是路人寧愿多走幾里路,也不愿夜行這條不外百米長的后街!
事情蹊蹺。
后街里的店鋪早早就已關(guān)了七七八八。
在這里,總是只有到白天日上三竿才會有店鋪開門營業(yè),等到晚上太陽落山之前,就會草草關(guān)門離開,像是不愿接觸這里的黑夜。
因為這里做的是冥間生意!
后街的習(xí)俗很多,卻沒人知是從何延續(xù)何時開始的,但這里的規(guī)矩每家每戶都在遵守,爺爺?shù)娜f年居也不例外。
傍晚之時,一身輕簡的秦?fù)P從店里悠閑懶散的走出。已經(jīng)慵懶一天了,著實讓他倍感無奈。
站在門口伸了一個懶腰,發(fā)出一聲略顯長久的呻吟后,拍拍屁股又在跟這無趣的一天說拜拜了。
沒錢人的生活就這么樸實無華哎。
探著腦袋往街道兩邊上下望了望。
“嗚嗚嗚!”
寒風(fēng)瑟瑟,裹挾寒氣的涼風(fēng)在街道里來回翻卷,帶起地上散落的紙錢!
方才還沐浴霞光下的后街,此時仿佛一下陰暗了好許。
兩邊的店鋪早就緊緊關(guān)閉,街上僅有的一兩行人也沒了蹤影,此刻的后街竟是顯著幾分荒涼。
忍不住緊了緊身子。
“怎么中午還熱得像條狗,一到晚上就涼颼颼了呢?”
“秦?fù)P,還傻愣著干嘛?關(guān)門!”
突然間有老人的催促聲傳來,聽著有些嚴(yán)肅。
秦?fù)P倒不被那聲音嚇住,扭頭朝著熟悉的地方看了一眼。
只見一位同樣身著簡衣的老人,正站在他斜對面的店鋪門口。
歲數(shù)莫約七十許,臉上淡漠,一身布衣輕簡,身形拔高,肩膀?qū)捄?,讓人一看就覺得是位高人。
但在秦?fù)P覺得更像有點孤僻的感覺。
對面門面的鋪主‘呂伯’。
秦?fù)P認(rèn)識他,一個人經(jīng)營一家壽衣鋪,性格孤僻古怪,行為有許異乎常人,周圍一些鄰居多稱他為老道人。
不過他是爺爺少有的朋友,經(jīng)常找爺爺把酒言歡,杯酒解怨。
在別人眼里他是個頑固不靈且性格多變之人。而在秦?fù)P這里他更像個做好事不留名、不圖名利的那種人,為人好到不用說,只是性格與常人不同,不喜歡表現(xiàn)出來罷了。
一把年紀(jì)經(jīng)營壽衣鋪,倒非他孤家寡人。有親人在含城做買賣。也非不孝順,曾幾次專程接他到含城享福,可老頭子脾氣古怪,不領(lǐng)情死活不肯走,還一副勞資就算死也不稀罕他們的冷漠態(tài)度。
呂伯的親人有時也是一頭霧水,時間久了連來探望也被拒之門外……
只有秦?fù)P明白,每次在將自己親人趕走后,呂伯都會默默在門口站上半天,眺望他們離開的方向,口中微嘆,似有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