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夜景著實令人著迷,可是陳述白卻沒什么心情。夜已深,他卻未眠。
在他幾米之外,隔著一層薄薄的簾子,林嘉樹正躺在他身旁的另一張病床上,右腿半吊著,打滿了石膏,以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睡著。他睡得很平靜,以至于半夜的醫(yī)院里除了他輕微的呼嚕聲,什么聲音也沒有。
陳述白拉來簾子,看了一眼熟睡的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睡得那么快。畢竟半小時前,尚未打止疼藥的林嘉樹,別說睡覺了,眼角的淚水都來不及擦干。
他踱步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借著微弱的月光,海德公園映入眼簾。他甚至能看到一群又一群的鳥類,正停在湖泊的邊緣棲息。
還記得上一次來海德公園,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那是一個暑假,他和幾位同學考試一結束便坐上火車來倫敦玩。那時候的他,無憂無慮,漫步在公園中,時不時拿起相機,記錄下身邊朋友們的每一個瞬間。
時間久了,他已經記不清了許多事情。這座城市,曾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依稀記得,在倫敦塔橋旁被海鷗啄傷了手指,在地鐵里被人擠成了一張薄餅,在大英博物館里因為捐獻了兩英鎊而懊悔,在特拉法加廣場遇到LGBT游行…這些,是他人生中最精彩最自由的記憶。
想著過去發(fā)生在這座城市的一切,他不經意地咧開了嘴角。
誰曾想,再次來到倫敦,卻險些喪命。
他在腦中一遍遍地回想當時在唐寧街10號的場景,卻不曾想清楚答案。
子彈的軌跡雖然不能簡單地認為是一條拋物線,然而在近距離內發(fā)生偏折,仍是不可能的。
看著夜空中的星星一眨一眨,他的腦中浮現出了黑洞旁光線發(fā)生彎曲的畫面。
只要附近有足以改變空間曲率的大質量天體存在,別說是子彈了,連光也不在話下。
空間。
他在腦中默默思索道。
他走到床頭柜旁,拿起果籃里的一個蘋果,不施加任何力,讓蘋果自由落體。
他心中默念著,讓蘋果向上飛去,但是蘋果卻“啪嗒”一聲落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才停住。他撿起被磕壞了的蘋果,用衣袖擦了擦,咬了一口,清脆且甘甜。
不知為何,看著咬了一口的蘋果,他走了神。
興許,牛頓真的是因為在蘋果樹下被蘋果砸到了腦袋,才發(fā)現了萬有引力。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手中的蘋果,腦中想著被砸到頭的牛頓,用盡全力砸向自己的頭。
蘋果脫手了,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可這一次,即便他沒有閉眼,蘋果也會消失在他的眼前。“啪嗒”一聲,林嘉樹捂著額頭半夢半醒地吃痛,然后“啪嗒”的第二聲,一顆蘋果圓溜溜地晃到了陳述白的眼前,若是他睜開眼,咬了一口后留下的齒印將清晰可見。
他沒有著急撿起,也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直到聽到它完全停止了滾動,才睜開眼俯身拿起。
他顧不上擦,而是又咬了一口,一樣的清脆且甘甜,與剛才別無二致。他舉起蘋果放在面前,看著咬痕重疊,莫名地笑了起來。
物理學,不存在了。
Eric孤風
銜接在第十五章《理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