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0、驛亭之外
0370、驛亭之外
驛亭之外三里,這里有一片樹林。
清晨,薄霧還沒散去,天氣有一些寒冷。可早早就有一個全身黑紗黑帽之人在樹林里出現(xiàn)。
她,就是建寧公主。
公主是為昨天那支箭上的信而來的。其實(shí),昨天一晚上她都沒有睡好,她心里在反復(fù)地掙扎著,她要不要見這個人,還有沒有必要見這個人。最后,她還是來了。
等了約半個時辰,樹林里吹過一陣涼風(fēng)。風(fēng)過之后,從樹上飄落幾片葉子。然后,一支箭射到公主向前的那棵樹干上。公主一眼就看到了,黑紗后面,她看了看周圍,確信沒有任何人后,她伸手取下了那支箭。
就在她取下箭的同時,一個同樣黑色的身影輕飄飄落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單膝跪地:
“小輩吳懼見過公主大人?!?p> 公主并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叫他起來。而是把身子轉(zhuǎn)了過去,把背對著吳畏:
“你們又來找我干什么?你們又想要干什么?”
“公主,我們……”停了一會,他繼續(xù)道:“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說吧?!?p> 公主站了一會,沒有出聲,隔著黑紗,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朝著前面更深的樹林里走去。
吳懼會意,從地上站起來,距離公主有五六步遠(yuǎn),一前一后,輕輕走進(jìn)樹林。
穿過一片樹林,又穿過一片竹林,前面是否已經(jīng)沒有路了。然后,走在前面的公主停了下來。吳懼也跟了過去,但仍然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
“你們上一次送來的信,我已經(jīng)看過了,還有你們發(fā)出的天下檄文,我也看到了。”
“公主,大將軍叫我進(jìn)京……”
“你們有多大的把握?你們斗得過現(xiàn)在的康熙嗎?”
“可是……”
“平西王,啊,大周昭武皇帝,云南統(tǒng)兵三十年,尚且不是康熙的對手,何況爾等。而現(xiàn)在,康熙已是成年,誅鰲拜、滅大周、收復(fù)臺灣,要不是北方葛爾丹起兵犯境,你們……”
“可是,正因?yàn)榭滴跤H征葛爾丹,我等才……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時期,為大周復(fù)仇,為……”
“這么多年,你們?nèi)刖⑸衔迮_山、南下明孝陵,一次次失敗,你們還沒得到教訓(xùn)嗎?”
“可這次,公主,我們是聯(lián)合西南眾多原大周、大明兵將,一同起事,我們……”
“我先問你,關(guān)于‘南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們誘騙他進(jìn)宮的?來之前,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他是誰?”
“這個真沒有啊,公主,您聽我解釋,大將軍我們遇上‘南方’,確實(shí)是一次偶然,而他的身份,我們也是到達(dá)金陵明孝陵后,最后遇到原京城大將軍府管家吳福后才知道他是將軍府之人。”
“你們只知道他是京城原將軍府之人,你們可知道他到底是誰?”
“他不是老管家吳福的孫子嗎?”
“吳福之孫子?吳福之孫子早在平西王昆明起兵之時,就與太子一起滿門抄斬時已經(jīng)死了?!?p> “那,小南方到底是什么人?”
這時,公主再也說不下去了,看著她不斷抽動的背影,就知道她有多傷心。
“他不是老管家吳福之孫,他不是太子與我的幼兒?!?p> “這、這,公主,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稍稍平靜了一些,但她仍然背對著吳懼:
“當(dāng)年滿門抄斬,吳福為了保住我們這點(diǎn)骨血,他用自己的孫子換掉了幼兒,而把自己的孫兒送上了刑場?!?p> 吳懼‘撲通’一聲跪在公主身邊:
“公主,小的該死,沒能保護(hù)好小公子,還讓他……”
“唉!現(xiàn)在也不必再說這些了,我也不想再聽這些事,也不想再提這些事。就說說今天吧,你們找我,又有什么事?”
“公主,受大將軍委托,接公主到鳳城,參與我等一同起事?!?p> “接我到鳳城?鳳城在什么地方?”
“鳳城在……湘西、黔東,貴州……”
“你們又可知道,我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又居住在什么地方?”
“公主,接您出京,您不就擺脫囚禁生活了嗎?您就獲得自由了,還可以領(lǐng)導(dǎo)我們一起反抗清朝、光復(fù)大周。”
“你知道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嗎?我是大清朝之公主,大清是我的血脈家族、我的娘家?!?p> “可是,公主,您卻一直在大清皇宮后院家廟里過著囚禁生活,您不想離開嗎?”
“我想,可是,我離得開嗎?我擺得脫我的身份嗎?再說,康熙會讓我這樣一位公主,一位‘叛賊’之妻離開他的視線嗎?不要說離開京城,就算我離開后院,離開宮中,說不定明天就有上千上萬御林軍追殺過來,把我垛成肉泥?!?p> “這……”
“好啦,你什么也不要說了,吳世琮派你來京,除了這事,還有其他什么事?我是離不了京城的,甚至都離不開皇宮。有什么事,你就一次性說清楚,以后,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想再卷入你們與大清皇家之間的戰(zhàn)爭,這讓我左右為難,你們知道嗎?”
“公主,您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嗎?”
“我不想走,我也走不了,留在皇宮,就算囚禁,我還能多活幾年,一旦逃出皇宮,我知道,那就是我的死期。”
“公主真走不了,京城這邊……”
“京城這邊,康熙皇帝確實(shí)在親征葛爾丹,對于你們的‘起事’,康熙皇帝已經(jīng)知曉,他并沒把你們的起事當(dāng)成一回事。不過,等他剿滅葛爾丹回來,你們就是大清朝廷征討的對象。如果你們不能在葛爾丹兵敗之前取得勝利,我不知道會是什么結(jié)果。不過,就算是你們能夠起事成功,能夠攻占云南、貴州,甚至你們能打進(jìn)京城,能夠打敗康熙,能把康熙趕跑嗎?可是,到那時,我又該如何?趕走的,可是我的家族?!?p> 仔細(xì)一想,吳懼還真沒想到用什么話才能安慰現(xiàn)在的建寧公主。
“公主,康熙征討葛爾丹,什么時候回來?”
“這誰能知道,什么時候剿滅葛爾丹,什么時候回來。少將軍,還有其他的事嗎?沒有,我就要回去了?!?p> “公主,您真的不考慮跟我回黔嗎?”
“不會,永遠(yuǎn)不會。”
“那,公主,我們還能來找您嗎?”
“最好別再來,我目前的處境,你們也知道,說不定今天回去,唉——”
說完這句話,公主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來時之路走去。她頭也不回,只給吳懼留下一個弱小的背影。
可吳懼還一直站在樹林邊,看著公主遠(yuǎn)去,直到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