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宴會上,花紅柳綠。
夫人小姐們優(yōu)雅品茗,挨個問候別家老爺少爺,又互相加以吹捧,一派和顏悅色。御園中人各個帶上假笑的面具,迎來送往,笑臉逢迎;內(nèi)里卻不知如何勾心斗角,朝堂局勢風(fēng)云詭譎。
八仙桌與學(xué)生席皆分成男女兩席。男眷落座左邊,女眷落座右邊。
沐家二房來得有些遲,經(jīng)過主路可以看見左右兩邊已經(jīng)快要坐滿。沐昌落座左側(cè),很快便與其他府上同袍攀談起來。朱紅綾入了女眷席,沐婉則走向左側(cè)女學(xué)生一群。
一群小姑娘遠遠便看見沐婉自園林中走來,兩三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交頭接耳。
自打沐河清那日霸氣回歸,這小半個月沐婉便幾乎沒露過面,算是與她們闊別已久。沐婉向來自詡穎京第一才女,念書用心刻苦,又以柔婉美麗在國中著稱,是許多女子艷羨卻又喜愛的對象。
許多姑娘笑著上前來與她打招呼:“婉兒,許久不見,今日竟更加好看了!”
待沐婉走近,姑娘們一窩蜂涌上前,眼神中羨慕、嫉妒、不屑……各種眼神向沐婉投來。
“婉婉,你今日這身當(dāng)真好看。”葉蘭舟耐不住寂寞,出言卻有些陰陽怪氣:“這匹布料想來是西境的金珂紗吧?不愧是沐家,像我們這樣的尋常人家可從未見過這樣好的料子呢!”
語氣中不乏艷羨之情,卻處處透著古怪。
經(jīng)過前幾日一事,沐婉實在不敢穿冰蠶絲,只好退而求其次選了這身金珂紗。
一身淡金色的金珂紗寬袖連裙飄飄似仙,金光點點的紗絹華而不俗,金縷織就的寬錦帶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腰肢。隨著少女輕柔的步伐,金光粼粼波動,宛如金池湖水,婀娜生姿。
沐婉生了一張柔婉的臉蛋,溫柔的雙眼宛如秋瞳剪水,溫婉動人。她緩緩走動,金步搖微微晃動,嬌媚動人。
“哪里呀?不過尋常穿著罷了,諸位姐妹穿得才叫好看呢?!睖厝岬拿廊艘婚_口,盈盈笑語不知醉了多少兒郎。
泗水閣的有些小姐出了壞心思,想起沐婉缺席幾日,故意迎上來問道:“婉兒這十多天怎么都不來泗水閣一回?我們可都頗為想念你,究竟出什么事了?”
沐婉知道來人不善,隨口扯了些理由柔婉回應(yīng)。可是她本人又怎會承認犯錯受罰一說?故而沐婉找的借口與沐河清的實在出入頗多。
于是隨著沐婉的借口說多了,畫風(fēng)竟忽然漸變——
“不對呀婉兒,那沐河清為何老說你做錯了事受了懲罰?”
“是啊,每回葉夫子問及,她都是這般說法,我們還經(jīng)常擔(dān)心于你,你究竟犯了什么錯了?”
“還是說沐河清說謊呢?”
沐婉心中暗恨,剛想以誤會搪塞敷衍過去,只聽又一道尖細的女聲不無嘲諷先道:“沐河清是什么人?她那個樣子怎屑于說謊?”
“你們這也看不出來?沐婉要面子不愿承認唄,何需一再追問反倒令人尷尬。自己做錯事約莫是不愿告與他人的,想來她也是犯了大錯,還指望她跟你們坦白不成?”
眾女子聞聲望去,說話之人竟是江似錦。
江似錦這幾日好像清瘦了些,原先白胖的臉頰也消瘦不少,許是因為沒照顧好江似楓在府上受了苛待。
她這一番話將眾人的小心思都翻上明面,但最為尷尬的還是沐婉。
沐婉雖惱怒,心中卻是疑惑更甚。之前江似錦與沐婉的關(guān)系其實還算可以,與沐河清的關(guān)系才是真的惡劣??墒欠讲潘谝痪湓捳f了什么?沐河清那樣的人不屑說謊?江似錦是在幫沐河清說話?
“還有沐婉,”江似錦走近,別扭地問她:“今日怎么沒見沐河清與你同來?秋菊宴她竟也遲到了?”
遠處,慕夭夭在與自己對弈。
她一向不與這些女子一起玩耍,卻在此時耳尖地聽見江似錦追問沐河清的去向,也抬頭向那個方向喊了一聲:“沐婉!”
沐婉循聲望去,慕夭夭獨自坐在不遠處的桌上,桌面上棋盤已放了許多黑白棋子。
慕夭夭坐在椅上禮貌地笑了笑隨即問道:“你知道沐河清在哪兒嗎?這么久不來,真的遲到了?”
沐婉尷尬地點點頭。
“不過你那個妹妹,沐河清嘛……遲到也算正常。多謝了?!蹦截藏搽S口抱怨了一句,又向沐婉道了謝,竟又專心與自己奕棋去了。
江似錦也隨即離去。
沐婉身邊還有許多以前關(guān)系親密的姐妹,可是她卻半分也高興不起來——因為自江似錦與慕夭夭二人開口詢問沐河清去向之后,她身邊許多女子竟也爭相詢問與沐河清有關(guān)的問題。從她遲不遲到、為何遲到,到她今日穿了什么衣裳、戴了什么首飾……區(qū)區(qū)一個沐河清竟引來旁人這般關(guān)注!
沐婉從未想到是今日這番景象。她向來是眾人的焦點,今日再回歸人群卻發(fā)現(xiàn)——沐河清已然成了令眾人駐足側(cè)目的存在。
她強顏歡笑地一一敷衍,心中卻罕見地有些無力。
…………
這廂左側(cè)男眷席上,也有不少風(fēng)華少年被沐婉吸引了眼球。沐婉聲名遠播,他們對于這位大美人自然少不了期待。早在沐婉走進的時候,諸位青年才俊便開始竊竊細語。
尤其是蔡公子蔡成霖,更是恨不得一雙眼睛黏在沐婉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夠。
正看得入迷,另一個少年突然用手肘捅了捅他,壞笑道:“蔡公子,看美人看入迷了?”
蔡成霖不置可否。他對沐婉的喜歡在泗水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好端端一個美人呦,偏偏如今我看啊,還不如一個沐河清……嘖嘖嘖。”那少年摸著下巴,語氣中倒是有幾分惋惜。
蔡成霖一聽這話,當(dāng)即就急了,從椅子上跳起來,雙眉擰成了一股繩,語氣也有些沖:“喂!你把話說清楚!小婉什么時候比不上沐河清了?就她那種草包,也配和小婉相比?”
“還草包?還小婉?”那少年嗤笑道:“這幾日你怎么不敢當(dāng)面說人是草包?沐婉幾日未來你連個屁也沒放啊?!?p> 蔡成霖臉色陰沉:“那也不能說小婉不如那沐河清。這兩人分明不能相比!”
“這還用比較?上回沐河清什么樣你沒看見?眼瞎了不成?”那少年頓了頓繼續(xù)道:“沐河清以前確實草包了點,但最近的變化實在大。別的暫且不說,平心而論,光那副容貌姿色,反正在我這兒是能把穎京別的女子都給比下去。”
那少年左顧右盼,又放輕了聲音壞笑道:“別說我了,就咱們兄弟幾個,現(xiàn)在對沐河清都算是有點興趣。雖然性格有些不討喜吧,但比之前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可好多了。”
“你還別說,還有點小帥,”少年笑嘻嘻夸道:“哥們兒就喜歡這樣的?!?p> 蔡成霖回想起這幾日沐河清來上課的場景。平靜的來,平靜的走,除了慕夭夭與她說話,誰也不曾理過她,她也似乎……不屑于搭理任何人。
“裝模作樣!”蔡成霖冷笑一聲:“小婉心地善良以往帶她玩耍,如今沐河清仗著身份這般欺辱于人,誰也不愿搭理她!”
“有一副皮囊有什么值得驕傲的?小婉可是穎京第一才女,比一個沐河清什么比不過?她即便長得再好,不就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花瓶?”蔡成霖又想到什么似的,冷笑道:“你就看好了吧,今年這秋菊宴我倒要看看,沐河清又能做出什么好笑的事來?!?p> 那少年癟癟嘴,聳聳肩,也懶得跟他回嘴。又見那邊校驗處已經(jīng)有人列隊等待了,他跑了幾步招呼道:“校驗開始了,你來不來?”
蔡成霖走過去,隨口問道:“今年選什么?”
那少年嘆聲氣道:“我還能選什么?唯有騎射與品酒能拿得出手,選不了其他的?!?p> “別這么說,”蔡成霖笑容玩味:“還有策文一項,不去試試?”
那少年神色難掩驚訝:“你說什么大傻話呢成霖?策文是我們能去的嗎?臉都不知道怎么丟盡的,回府還不被爹娘打死!”
蔡成霖眼中劃過一抹暗色,雙手抱臂模棱兩可只道了一句:“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