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乙又喪心病狂地踢了鹽礁幾腳,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現,他覺著這些頭骨應該是被河流沖積到這片灘涂上的,所以很可能會有死者遺骸或者衣物之類的東西,他好借此推斷這些人的來路。
只可惜他白忙乎了一場,這片鹽礁下面除了頭骨,什么也沒有,這就有些奇怪了,既然這些腦袋是被沖積上來的,那么他們的身子哪兒去了呢?這些人也不可能只長個腦袋啊?
王大乙覺著這些頭骨很可能是某種祭祀的供品,而且是供在這具青銅棺槨前的,眼前這片灘涂可能是歷經千百年泥沙的沉積而成,由于位于河流中段的拐角,所以從上游流下了的很多東西都被堆積在了這里。由此看來,這具棺槨也是從上游沖下來的。
王大乙拎起個腦袋又瞧了瞧,想把小拇指插進頭骨的那個小洞中去,這下子我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以前怎么沒覺著這家伙這么變態(tài)呢?
好在他的小拇指不夠細,但王大乙好像并沒有放棄,他接連拿起了好幾個腦袋,又在反復地比量。我實在覺著惡心,心說這些殉葬者已經夠倒霉的了,腦袋被人上供了不說,又被當成咸鴨蛋一樣腌了這么多年。你不給人埋了就算了,還想插人家腦殼子,你他娘的也不怕遭報應??!
我忍不住罵道:“誒我操了,你他娘的還能做個人不?”
王大乙的臉色突然一變,竟朝著我扔過來一個腦袋,我下意識地就躲開了,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心說這家伙還是那么賤,理虧就專出這些個損招對付我。
“你看看這些頭骨,有古怪!”王大乙說完,又朝著我扔過來了一個。
這些頭顱由于常年被鹽水浸漬,所以表面除了鹽霜,還附著一層濕漉漉的粘膜,讓我根本下不去手,但瞧著王大乙陰冷的臉色,我知道這些頭骨肯定有什么問題。
我強忍著嘔吐感,把兩個頭顱轱轆到了一起,我驚訝地發(fā)現這些頭骨上的孔洞都打在相同的位置,位于顱骨的頂端,朝向后方,就像女孩扎馬尾辮的那個地方,而這個位置在生理學上好像被稱為“頂孔矢狀縫交點”。
我不禁皺了皺眉頭,由于我接觸過的死者并不少,平時也經常和法醫(yī)辦案,多少了解一些生理知識。即使從現代醫(yī)學的角度來看,在顱骨頂端的這個位置做穿孔術都是極其危險的。
這個點位于上矢狀竇的正上方,而上矢狀竇恰恰是收集大腦主要流出靜脈血液的地方。在這個位置鉆開頭骨可能會導致嚴重的顱內出血,甚至死亡。
而這幾個頭骨被穿過的孔隙又極其的狹小均勻,我估摸著也就只有三毫米左右,我不由得砸了咂嘴,心說就算是他娘的華佗再世,古人也不可能在腦殼上打出這么細小的孔啊。
可眼下確實如此,這些人很可能是做過顱骨穿孔術,而且還都他娘的成功了。這也是王大乙感到奇怪的地方,我們思來想去,覺著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祭祀的供品,他們跟我們一樣,切切實實是現代人,只不過是一群做了顱骨穿孔術的人,可他們又是什么人呢?為什么會死在這里呢?
正當我們看著這些腦袋束手無策的時候,Alice這大妞卻離奇地湊了過來,更讓我們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嫻熟地拎起了一個頭骨,就像拎起一個保齡球一樣,大模大樣地看了起來。
我心里一陣惡寒,忽然覺著我這身邊連一個正常人都沒有,都是一群變態(tài)。但剛剛那一瞬間,我察覺到Alice的手法實在是嫻熟,她拇指和食指間的配合極其靈活,就好像外科大夫一樣。
我覺著,這種手法絕不是誰能輕易模仿出來的。
此時此刻,大妞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顱骨的那幾個小孔上面,她并沒有理會我異樣的眼神。
鏡爺卻似乎瞧出了門道,一臉訕訕地湊了過來,“小丫頭咯,我瞧著你恁像曉得什么嘛?!?p> Alice的臉色很不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么婉約的表情,大妞有些猶豫,但還是磕磕絆絆地講了起來,她也不知道這和眼下的事情到底有沒有關聯。
她說,那時候,她還沒有從商學院畢業(yè),就在紐約的唐人街,好像曾遇到過這樣一群極其奇怪的人。
至于怎么奇怪,她描述的也不是很詳盡,只是說這些人的表情很怪,一臉的木然,讓人感覺不到什么生氣,就好像活死人一樣,而且……腦袋上還頂著個搞笑的纏布。
她說,她也記不清到底是多久以前了,她恰好在紐約唐人街附近的民俗店逛街,無意中卻被幾個鬼佬給接連撞到,還差點把手里的糖人給撞壞了。
那時候年輕,大妞的脾氣更是不好惹,便追上去要和這些社會不良青年理論,可沒想到的是……
當她追到一個歪歪扭扭的小胡同的時候,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打怵,這些鬼佬匆匆碌碌地從一家私人診所出來,緊接著又有一批人進去了。而無一例外的是,這些人的頭上都裹著像印度阿三腦袋上的古怪纏布。
起先,她以為這是華人街當地的什么習俗,就像是三哥在過開齋節(jié)之類的傳統(tǒng)節(jié)日??赊D念一想,這里他娘的是唐人街啊,怎么會有印度人?而且從這些人的語言和穿著來看,都是華裔才對。
這不禁引起了大妞的興趣,雖然她有些害怕,可強烈的好奇心還是迫使她走進了這家診所。令她更為奇怪的是,聽說這家私人診所請了個有名的外科醫(yī)生,好像當天要給這些人做什么手術。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會納悶,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一齊來做手術呢?這東西又不是猶太人行割禮那么簡單。
雖說美國的私人診所大多診療水平還挺高,但也不會一下子接了這么多臺手術,而且還不像是尋常的手術,這些人的腦袋都裹著布,他們到底要干什么呢?
這讓大妞更加難以自拔。于是,她腦子一熱,竟鬼使神差地喬裝成了一名跟臺護士,還成功地潛入了某一臺手術當中,旁觀了那讓她至今難忘的全過程。
她說,她第一眼就有種特別的感覺,這些鬼佬很不正常,就好像嗑藥了一般。可奇怪的是,這些人卻不亢奮,幾乎都是一個表情,確切的來說,這些人連表情都沒有,就木然地排隊走了進來,躺下,然后離開。
這種感覺,讓她腦子里蹦出了一個本不該存在的詞匯—僵尸??擅览麍砸膊豢赡艽嬖谶@種中國傳統(tǒng)物種啊?
她親眼看著那名外科醫(yī)生,在嫻熟地給這群活死人的顱骨頂端打孔,也就是那叫做“頂孔矢狀縫交點”的地方。
而那一天下午,她足足跟了有八臺手術,我不得不佩服大妞的膽量,本想奉承恭維一下,但后來才知道,大妞那是根本就出不去,她進來了便只能從頭跟到尾,至于她后來怎么逃出去的,我們也不得而知。
令人奇怪的是,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大妞又來過這個地方很多次。但那座私人診所卻怎么也找不見了,可這地方她絕沒有走錯,就是這個歪歪扭扭的胡同。
但讓她至今想不明白的是,這地方怎么會連房屋的結構都改變了呢?原有的二層小洋樓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只有著一家聲稱開了二十多年的中式唐裝店。
她說,她還特意跟街坊鄰居打聽了一下,可這家店確實開了有幾十年,就連裝潢都沒有變過,庭院大門的金漆獸面門鈸也已經銹得發(fā)綠了。
所以,她到現在還在懷疑,這是不是她做的一場夢?
至于Alice是如何混進一家私人診所的,她并沒有詳說,而且她是如何能跟下幾臺手術的,這也很值得推敲。
因為這需要極高的專業(yè)護理技能,但所謂的科學世界的秘書,怎么可能還懂這個?我們并沒有詳問,我估計大妞也不會說。
眼下的這幾個人,每個人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無論Alice的故事到底是真還是假,有一點我們可以去暫時相信,現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有著一群人還在追求著顱骨穿孔,但這到底有什么用呢?如今鹽礁上的這些骸骨,是不是當年的那群人?
我們懷著疑問瞅著大妞,但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眼前這個場面,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王大乙還在掐著頭骨瞧,好像他這輩子都從沒這么專注的看一件東西。
“你恁貨瞧出個屁嘍?”鏡爺忍不住譏笑道。
可他的笑聲還沒完,我忽然聽見什么好像什么東西在響,這聲音很古怪,嘎吱嘎吱的,就好像棺材蓋子被挪動的聲音,可這片鹽礁上哪里還有棺材???難道說……
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原來又是王大乙在作祟。
這家伙已經變態(tài)到了極點,他竟然在用指甲摳手里的那個腦殼子,我惡心地想吐,可他絲毫沒有理會我們異樣的眼光。忽然間,他停了下來,可更讓我們想不到的是,這家伙竟然對著腦殼子猛吹了一口氣。
我擦嘞,你在搞什么飛機?我差點就罵出聲來了,可眼下卻要躲開這廝吹出的白粉,一時間也分不清這到底是風干的鹽漬,還是被王大乙扣下來的腦殼粉。
我剛要發(fā)作,王大乙卻一本正經了起來,“嘖嘖嘖,這腦殼上面好像……有數字!”
我們雖然被這廝氣得要命,可從他的表情來看,并不像是要涮我們的樣子。我還沒反應過來,大妞就已經沖了上去,她嫻熟地接過顱骨,我們也緊跟著湊了過來,就在腦顱的后上部,大約顳骨的位置,好像真的刻著一行小字。
14……2857?
我身子不由得顫動了一下,只見墨鏡兒的神情也不自然,他顯然曾見過這幾個數字,可它又怎么會出現在這了呢?它到底代表著什么意思?
王大乙并沒有理會我們,又接連地撿起了好幾個腦袋,可發(fā)現這些顱骨上根本沒有這個印記,好像只有這么一個腦袋上刻著這行數字。
這就更加奇怪了,按理來說,既然能在腦殼上打孔,自然也能刻字,但……
我下意識地看了Alice一眼,發(fā)現她也恰好在看我,就好像知道我要問她似的,大妞搖了搖頭,“當年的那些人,我只看見他們的顱骨上被打了孔,腦袋上沒有被刻上數字?!?p> 其實,這和我料想的差不多,事情怎么可能都如此的巧合?但我還是有些不甘心,疑惑道:“那你說,在活人腦袋上刻上這么一行數字,還能活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想搞清楚,這些數字是生前刻在顱骨上的,還是死后被別人刻上的,這兩者間有著很大的區(qū)別。
倘若說,是生前就刻在顱骨上的,那這些數字可能是什么宗教信仰之類的,就好像是組織的圖騰;但如果說,這些數字是被后來的人刻在這些顱骨上面的,那可能是有人故意在誘導我們,就像是指引我們的路標。
我覺著,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因為倘若這行數字是信仰之類的圖騰,那這堆顱骨中絕不可能只有一個腦袋有印記。而且,從王大乙的表述來看,這個顱骨是所有腦袋當中最上層的,似乎一打眼就該先看到它似的。
這點就更加蹊蹺了,這似乎是等著我們去發(fā)現一樣,可誰會這么無聊呢?而且他怎么知道,我們會認識這行數字呢?
要真是如此的話,我們接下來還會遇到這些印記。
正當我們圍著這顆腦袋打轉兒的時候,忽然間,我覺著這里面的濕氣驟升,有些梅雨時節(jié)的燥熱,就好像要變天了一樣。
可這里怎么可能如外界的天氣一樣呢,這里沒有大氣層,也沒有云彩,是不可能有什么氣象變化的。
當我正想安慰大家的時候,突然間頭頂好像有一道閃光劈過,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就好像打雷一樣!
可這里怎么會打雷呢?我朝著頭頂看去,在東北角的地方,好像有一座山,雖然有些模糊,可緊接著又是一道閃光劃過山巔。
他娘的,這里真的在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