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誰說的?”
“當然是老馬?!?p> “老馬又是聽誰說的?”
“是聽小姐說的?!卑珴h子斟上半碗酒自己干了。他冷冷一笑道:“無論如何咱們堡主這個仇是報了,對方的地盤也奪到手了,他老人家那身本事就算受了點小傷也不要緊,咱們哥幾個論功行賞,每人十枚金幣落在了腰里,卻是實情?!?p> “對了,”紅臉漢子呵呵笑道:“當樂且樂,吃了飯咱們邀上老馬,叫他帶咱們找娘兒們?nèi)?。”一提起這檔子事,大家都樂了。
話題可就由方才較嚴肅的一面一轉(zhuǎn)而變?yōu)轱L流的男女之事,越說越不象話,聽到后來簡直下流得不忍卒聽。王杰實在聽不下去,再者他心急如焚,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焉能再坐下去?匆匆站起來會了酒肆,轉(zhuǎn)身回到龍騰客棧。他的心似乎是破碎了般的痛苦,一雙腳步也似較先前大為乏力。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對于一個可敬的老人的猝逝而感到傷心、沉痛、遺憾和無比的惋惜。返回到客房里,他沒精打采的坐在土炕上,心里燃燒著一種說不出的悲痛和憤恨。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并不能認定方才那四個人所說的那個“老鹿”就是他所認識的那個老人,然而他隱約感覺到他們所說的那個人就是他了。他所以有這般感覺,是因為把“名字”、“七彩鹿”以及老人那身神鬼莫測的修為,加以連串,進而聯(lián)想推理的結果。有了這么許多的因素,“老鹿”就是老人幾乎已成事實,最后只等待著事實的呼之欲出。
一屁股坐在炕上,土炕被烤的熱烘烘的,然而王杰的心卻似冰般的寒冷,內(nèi)心更沒有一點點灑脫的意識。其實老人與他交往,不過是那么的淺,似乎不應該對他有如此深的依戀情誼,然而這種莫名其妙的情誼就是這么奇怪的產(chǎn)生了。這兩天以來,每當他一靜下來的時候,他總會情不自禁的想到這個人!每一次,總會在他內(nèi)心留下一些興奮,一些希望與不著邊際的幻想。
長久以來,“希望”一直是支使著他生命更趨于堅強的一種原動力?,F(xiàn)在,當他正為著他未來補織成第一個美好的希望時,卻不幸這個希望剛剛開始萌芽的時候,竟然就遭到了無情的摧殘打擊。想到那個不幸的老人,他一時黯然神傷。
由方才那些人的閑談對話里,他大概可以確定幾點事實。一:鹿道人大概有“老鹿”這樣的一個綽號。
二:老人與金漆馬車內(nèi)的那個姓林的,早年結有怨恨,姓林的當年曾是老人的手下敗將,并被郭老人祛除自己的勢力范圍,姓林的此番前來,目的乃在洗雪前恥。
三:這次赴約的結果,雙方見面的地方在漠北,金漆馬車內(nèi)的姓林的,雖然帶了這么多的人,但是他卻恪守著挑戰(zhàn)的規(guī)矩,并不以多為勝,雙方赴約的時候,除了雙方當事人本人以外,并不曾有任何第三者在現(xiàn)場,似乎可以說是一場很公平的比斗。
四:比斗的結果,老人輸了,而且輸?shù)煤軕K。聽他們的口氣,很可能老人已經(jīng)喪失了性命,而姓林的那個人自己卻也受了傷。傷勢據(jù)他們說雖然并不重,可是王杰私下判斷,必然很嚴重,只是并沒有性命之危。最后的一點結論是,老人雖然被稱為是死了,然而卻多謎結,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的尸體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目前正在搜索之中。
把整個過程做了一番推理的思索之后,王杰立刻覺得茲事體大,自己應該馬上有所行動。如果老人已經(jīng)死了,那么務必要找到他的尸體,看看是否有機會為他運交故里,也算盡了他的一面之情。如果老人僥幸沒有死,那么更應該對他伸出友誼之手,在他危弱之際,救助他脫離險境,也算是成全朋友之義。這么想著,他越發(fā)覺得應該立刻付之以行動。
他匆匆把身子收拾了一下,拉開風門,步出室外。迎面就見一個小二端著一壺茶,剛要向自己房內(nèi)走來。王杰道:“快去把我的坐騎牽出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p> 小二答應一聲,回頭就走。
“慢著!”王杰喚著他道:“你知道漠北在什么方向嗎?”
店小二翻著眼皮驚異的道:“客官,你老這么晚了,還要去漠北?”
“不錯。”
“往西南方向走就是了!”一面說那個店小二跳上一個臺階就著眼前懸著的一盞燈籠趾腳往外面指著,“順著這條石板道一直走,出了南城向右拐,直走就對了?!?p> 王杰點點頭道:“有多遠的路程?”
“啊,遠了!”他說,“就算是飛行坐騎,恐怕來回也得七八個時辰!”
“我知道了!快去把我的坐騎牽來!”
店小二答應著回去,王杰匆匆來到了店門口。他身子方自踱出門外,只聽得蹄聲,遂見大群人馬舉著火把由眼前奔馳而過,沿街兩側涌出很多閑人爭看熱鬧,緊跟著一輛雙轅二獸金漆座車,遠遠的疾馳而來。四個輪子咕嚕嚕輾著石板道,加以馬蹄聲,真有驚天動地的聲勢。
王杰頓時吃了一驚,因為這輛金漆馬車,正是前夜所見的那一輛,至于前次所見的那個林姓修煉高人,是否仍在車內(nèi),因礙于那襲深垂的車簾,卻是不得而知。
一行人馬,行經(jīng)鬧市也不減速,剎那間已自門前呼嘯而過,直向河邊而去。
等到這輛車子去了甚久之后,才又聞蹄聲得得,卻見兩騎風馳電掣的來到了近前。
一雙少年男女,對于王杰來說尤其不覺得陌生,只須一眼,馬上就斷定,正是林氏兄妹。那個男的身披重裘,濃眉大目,氣宇軒昂,正是以斷魂鏢殺人百步之外的林子陽。那個女的,似乎有點惜容的樣子,在她那張賽月欺花的漂亮臉上,多加了一襲紗帕。雖然如此,王杰仍然一眼就認出了她,“林子染”,他心里輕輕的喚叫了一聲。
對方林氏兄妹似乎緊躡前行的金漆座車返回,健步如飛,給人的感覺簡直是不及交睫,就在各人乍聞蹄聲,抬頭驚見的一剎那,兄妹二人已自眼前奔弛而過。由于王杰前次與林子染的一番邂逅,多少留了些好感,他也就難免對她多看了幾眼。
眼睛是靈魂之窗,是給人最敏感和直覺的地方!不知道是一種什么因素,也許是心電的感應吧,總之,就在對方由店門前馳過的那一剎那,馬上的林子染忽然妙目一瞟,四只眼睛已經(jīng)接觸到了一塊。
林子染原已馳出了甚遠,她竟然陡地猛勒韁繩,胯下白澤長嘯唏嚦嚦一聲,人立前蹄打了個圈子。借著這個機會,林子染已把遙遙停立在店門前的王杰看了個清楚。
王杰心中方自一怔,卻見林子染已然繼續(xù)向其兄快奔而去。
盡管是那么匆匆快速的一瞬——驚鴻一瞥,而王杰卻獨獨的體會出她掩遮在紗帕之內(nèi)的美麗笑靨,“此時無聲勝有聲”,象是在說:“咦,你也來了!”或者是:“姓王的,我看見你了!”王杰臉上不知怎么回事的紅了一下,下意識的感覺到有些恐慌,趕快的把身子轉(zhuǎn)了過去,等到他耳朵里已完全聽不見蹄聲,才又轉(zhuǎn)過身子來,前面的人已消逝無蹤?,F(xiàn)在他已完全可以斷定,碼頭邊上那艘金漆座船與剛才的金漆座車是一路的,事實上金漆座車內(nèi)的林姓堡主,也必然就是那艘金漆大船的主人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