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
眼前茫茫一片的白色。
掙扎著想爬起身,卻發(fā)現(xiàn)這一動作意外的輕松。
腳底是白色的地,頭頂是白色的天。
極目遠眺,盡是純白,天地相連,渾然一體。
看久了,眼睛生疼,恍惚間天旋地轉(zhuǎn)。
吳靈閉眼沉思。
還在模擬場景里嗎?
不太對……在模擬場景里死亡,應(yīng)該很快會有工作人員幫忙脫離設(shè)備,怎么等了許久,還沒動靜?
發(fā)動“舍己為人”特性后,我一定是死了。
按照VR設(shè)備的使用說明,一旦在場景里死亡,如果不及時脫離,選手將會有腦死亡的風(fēng)險!
在全球直播的情況下,官方不可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難道……魔物入侵不是模擬事件,到現(xiàn)在為止,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我豈不是魯莽過頭,白送了性命?!
……
身陷無邊無際的死寂與孤獨中,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接連不斷冒出腦海。
無助感,絕望感,任人宰割的無力感。
找不到任何機關(guān),到處是完美無瑕的白。
吳靈一直往前走著,漫無目的,分不清東南西北,腳底連個影子都沒有!
如果待在原地不動,很快便會被無形的死亡氣息掩埋,所以他寧愿不知疲憊地趕路,哪怕沒有方向。
……
也不知走了多久,遠處漸漸浮現(xiàn)一尊雕像般的黑色東西。
在千篇一律的純白中,無限重復(fù)的白色只會令人心慌厭煩,仿佛自己被丟在無數(shù)看不見的鏡頭下,孤零零任由外界冷眼旁觀。
那一抹顯眼的黑色,此刻反倒成了黑暗中的曙光!
吳靈邁起久旱逢甘露的步伐,先是快步走路,隨后忍不住奔跑起來。
時間在啪嗒的腳步聲中流逝,漸漸地,腳步聲成了計時的鐘點,這段無法準確丈量的距離一定很遠,而他一定趕了很久……
待到腳步虛浮氣喘吁吁時,吳靈終于抵達視野清晰的位置,能大致辨清“他”的形貌。
黑衣利落,背影肅穆,儼然是人。
這身裝扮似曾相識,吳靈記得,印象深刻。
“你是吳靈?”
吳靈彎腰按住膝蓋,氣息有些紊亂,試探性地問,語氣既興奮,又失落。
興奮——終于有人出現(xiàn),失落——害怕“他”只是緊張過度產(chǎn)生的幻覺。
那人停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扭動上半身,展露和吳靈相同的側(cè)臉,用十分相似的嗓音道:“我是零,你才是吳靈?!?p> “什么?”吳靈不解。
“我是無靈,你是靈?”
他沒回話,自顧自地說:“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能找到我?!?p> 說話時,他完全轉(zhuǎn)過身面向吳靈,同時空間像被壓縮了一般,兩人的距離陡然拉近,只剩下三步不到。
如果不是服裝和發(fā)型有差異,兩人真的如同鏡像。
“那么,你已經(jīng)發(fā)動那個特性了?”自稱零的男人問他。
“是的,我發(fā)動了,緊接著就出現(xiàn)在這里?!眳庆`端起看怪物的眼光,上下打量對面的家伙,憋了一肚子問題要問。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零不像自己,更像是……父親。
“我們在天堂嗎,還是地獄?”吳靈問。
零搖搖頭,揚起嘴角,視線定格在吳靈的鼻尖,嘲弄道:“可惜都不是,我們在你的意識空間里,我編了個有趣的程序,只要你發(fā)動‘舍己為人’特性,就會觸發(fā)和我的會面,有趣吧?”
“你到底是……”他的回答令吳靈愈發(fā)好奇,更想弄清他的身份。
零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插話。
“既然你如此看輕自己的性命,那我也沒必要隱瞞真相,吳靈,現(xiàn)在該為你揭曉身世了。”
“我的身世?”又是故弄玄虛的說辭,吳靈聯(lián)想到和許安心的對話,莫名感到一陣心煩,“別動不動真相,這個詞兒許安心也說過,然后她死了?!?p> “她死了?”零的眉毛和語氣同時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平靜,轉(zhuǎn)而從眸子里流露出近乎凄涼的無奈神色。
“也許是宿命……”他長嘆一口氣,“從某種意義上說,你是許安心和我的愛的結(jié)晶。”
信息量太爆炸,吳靈的眼珠差點瞪掉,失色道:“什么,許安心是我媽?我和我媽談戀愛了!”
零選擇沉默,挑眉白了他一眼,接著很隨意地盤腿坐下,將右手食指推上額頭,半晌才無奈道:“你真會聯(lián)想。你是不是以為我是你爹,想告訴我,你媽死了?”
“我裝的,”吳靈跟著坐下,苦笑著搖搖頭,流露出同樣凄涼的神色,“我已經(jīng)猜到了,我是什么東西……”
“哦?”零的表情明顯有些驚訝,瞳孔也放大了一下,隨即收斂神色,替換成不自然的假笑,“既然如此,那我們開始吧?!?p> 吳靈抬手,比了個擊掌的手勢,“等等!我有個問題?!?p> “什么?你想和我擊掌,然后收服我?”零斜眼瞧他,嗤笑出聲。
“你真的,真的不是我爹?”吳靈的話十分可笑,但語氣過于認真,絲毫不像是開玩笑。
“你真的是……”零有些好笑地回道:“哪有人到處認爹的,不過……我不是你爹勝似你爹?!?p> “知道了。”吳靈放松腰背,身子像泄了氣的皮球,表情像舔了榴蓮的貓。
零打了個響指,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你的記憶很模糊,發(fā)現(xiàn)了嗎?”
“記得父母家人的名字嗎?”
“記得兒時的玩伴嗎?”
“很模糊吧?他們在你的記憶里只是觸不可及的概念,或者說是必須存在的意象吧?”
“知道為什么進入大學(xué)后突然長帥了嗎?”
“知道許安心為何對你一見鐘情嗎?”
“知道我為什么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嗎?”
“真的以為有平行世界嗎?”
拋出一連串足以讓吳靈懷疑人生的問題后,零將手掌緩緩送到他面前,正色道:“來,握住我的手,走進我的記憶,它會帶你找到存在的真相?!?p> 現(xiàn)狀容不得他拒絕,吳靈如此渴望真相,以至于他將零的手指捏得發(fā)白。
眼前,零的身影晃蕩了一下,晃出一道沒有消散的殘影。
緊接著,兩道,三道,四道……
很快,滿世界都是穿著黑衣的零。
突然,吳靈仿佛墜入巨大的黑色漩渦中,視野里盡是旋轉(zhuǎn)的黑色,腦袋昏昏沉沉,似有千斤重,無數(shù)畫面和聲響爭先恐后擠進大腦。
原來,吳靈的意思是無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