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螭先前在識海中的解釋還猶在耳邊:
“這太陰奇門幡要想聚成幡陣,玩的還是幡分子幡和母幡的老一套。”
“裝神弄鬼有包袱以為自己是個角兒的冰面人,手上握的那一桿應(yīng)該就是太陰奇門主幡了。”
“而后要想倉促之間落定八門,就要借由那三個灰袍馬仔捧著羅盤算定罡斗方位,擺好八面從幡的位置?!?p> “最后才是子幡,也就是灰菁絲。稍微解釋一下就是你小子看到的那些排兵布陣的灰線啦?!?p> “這灰菁絲的本體也是一面太陰幡旗,為了植入宿主體內(nèi),控制這么些個倒霉蛋修士,就化為一道細(xì)細(xì)的灰線,把他們暫時變作人幡了?!?p> “自上而下,一面主幡操縱八面從幡,八面從幡再差遣下面的無數(shù)灰菁絲,太陰奇門八陣的變化就成了。”
“幡陣嘛,自然是萬幡一體,靈與幡同,休戚與共了?!?p> “所以那個一把年紀(jì)還長不大喜歡戴面具的面具小子才要把在場所有人都囊括其中。一是為了增幅太陰奇門八陣的威力,二也是方便管理不出岔子?!?p> 神游物外的陸策在回憶中猛然醒轉(zhuǎn),匆匆忙忙地向寒螭發(fā)問道:
“老螭,這是怎么了?蒼玉不是練成了嗎?怎么老崔和面具小子都像是受了重傷一樣?”
陸策也是入鄉(xiāng)隨俗,順著寒螭的嘴就把冰面人叫的像個傻子了。
寒螭一邊透過識??臻g死死盯著那一團(tuán)雪白遁光看,一邊有些不耐煩地解釋道:
“蒼玉是練好了,可是那小子的陣還沒來得及撤去啊。”
陸策立馬回想起了剛才的畫面,雪白遁光沖出地縫的時候,所有人確實都還向著八面從幡輸送靈力,道道灰光一齊匯聚在八面從幡上。
雪白遁光就像是算定了時間一樣,不早不晚,恰好在冰面人還沒來得及撤去灰菁絲和從幡的協(xié)同時迅速出手一舉拿下了八面從幡。
“不過你小子也不用太擔(dān)心,太陰奇門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那些個倒霉蛋師長重傷吐血,面具小子同樣是臟腑翻騰,氣海巨震,一時半會兒誰都緩不過來。”
寒螭說到這里不禁兩眼放光,
“好機會啊陸小子,你這不乘機出手痛打落水狗?作案條件都給你提供了最好的。你這把人殺完直接拋尸進(jìn)地脈巖漿里就地火化了,骨灰都不用揚了?!?p> “再把他們隨身法寶和靈丹妙藥都撿一撿,還去什么清虛觀啊,怕不是一直到元神的修煉材料都一口氣集齊了?!?p> “這次是真發(fā)了啊,我們兩個把他們包圍啦!”
和陰陽人接觸久了,陸策也不免想得多了些。他也不知道這是寒螭在笑他修行低微,有作案空間也發(fā)不了橫財,還是真的腦子一熱在吹牛。
陸策只能略帶無奈地委屈道:
“老螭啊,您老要是真這么厲害能把現(xiàn)場幾百位修士全都橫掃一空,也不至于躲在我身上了?!?p> 寒螭卻像是根本沒聽清陸策說什么,一門心思都落在了那一團(tuán)雪白遁光上了。
忽然,那團(tuán)雪白遁光終于停穩(wěn)了。
寒螭定睛看去,一只約莫有成年男子兩人高的巨猿赫然站定。
這還是它兩只碩大無比的猿臂伸直了撐地,彎著上身的情況下,就已經(jīng)有丈許高了。
那巨猿通身毛發(fā)粗長叢生,仿佛披上了一件厚重的雪白絨衣。
遠(yuǎn)看之下像一座憑空出現(xiàn)在巖漿之上的小冰山。
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只雪白巨猿的猿掌猿足竟然都是鮮紅如血,兇戾逼人的,與它整體柔和亮白的毛發(fā)風(fēng)格不符。
反而把巨猿的修長白毛襯得無比肅殺威猛。
“怎么會是朱厭?”
寒螭見到了巨猿真容,震驚得無以復(fù)加,立刻在識海之中高聲強調(diào)道:
“快閉上眼睛!陸小子,你們被他包圍了!”
陸策還是滿臉愕然,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竟然會讓寒螭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
“無論聽到什么,感覺到了什么,都不能睜開眼睛,朱厭會追著所有和它目光相交的活物不放的!”
因為急躁,寒螭的嗓音顯得格外的粗重沙啞,像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驚醒了怔住的陸策。
他還沒見過寒螭這么焦躁緊張的樣子。
見此情形,陸策雖然不曉得寒螭口中的“朱厭”是什么來歷,但也知道厲害。
他立馬有了決斷,向杜黛如低聲轉(zhuǎn)述了寒螭的話:
“師姐,快閉上眼!無論你聽到什么,感覺到什么,都別睜開眼?!?p> 杜黛如眨巴著一對鳳目,不明所以,卻還是在短暫的呆滯之后,咬緊了下唇,用力地點了點頭。
因為她聽見了陸策的下一句話:
“我一直都在,你一定能感受到的?!?p> 杜黛如最后看了一眼陸策沉郁的眉眼,果斷地閉上了眼。
在她之后,陸策同樣遵從了寒螭的建議,閉上了雙眼。
昏暗中,兩人謹(jǐn)慎而小心翼翼地,捏著對方的袖袍,確定彼此的未曾離開。
事出危急,以他們微弱的力量,也已經(jīng)無暇顧及其他了。
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掃過兩人,一旁的祝義達(dá)早已察覺到了兩人的存在,只是礙于受制灰菁絲才沒有動作。
祝義達(dá)沒有給予他們太多的嘲笑和鄙夷,卻難掩心中對兩人的不屑。
在他看來,即使兩人是初出茅廬的入門晚輩,也不應(yīng)該在緊要關(guān)頭如此怕事,單單是一只不知道哪里來的雜毛畜生,就把他們嚇得睜不開眼了。
不過是只體型稍大的未開化猿猴罷了。
枉費這兩人一個是道門大派的掌教之女,一個是道門當(dāng)代脊梁的家屬親眷,要是自己握有他們的修行資源,想來也不用卡在練氣六重樓的凝罡境如此之久。
他雖然不知道陸策的真實身份,但是從陸策和崔云樓的關(guān)系來看,恐怕陸策也就是崔云樓的親屬或者故人之子,猜得差不了太遠(yuǎn)。
畢竟他沒有去過濟川的城外竹林在無所倚仗的情況下直面老匪和碧鱗大蟒,也不知道黃石鎮(zhèn)外礦山寒氣有幾許。
自己明明剛剛遭受重創(chuàng),口噴鮮血,也能處之泰然。
一絲對命運不公的小小憤懣爬上了他的心頭,他認(rèn)為以他的智慧和膽識,應(yīng)該值得更好的,無論是宗門地位還是奇寶靈藥。
這并不過分,他這樣想到。
一時間,祝義達(dá)的腦海中滋生了無數(shù)的雜念。
不過這并不重要。
對于蒼茫世界來說,這從來都只是一段可有可無的插曲。
但卻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遠(yuǎn)處正在同步發(fā)生的一些,足以改變他人生軌跡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