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奇門遁甲和器法符箓,閣下究竟是青蓮會的那位‘飄花令主’,還是蓮臺左使?”
盤膝而坐的崔云樓忽然語出驚人,打破了持續(xù)已久的沉默。
齊靖也顧不得其他了,他明知有人在強撐場面拖住朱厭,也就毫不避諱地睜眼死盯著冰面人,想要看冰面人如何答復(fù)。
齊靖同樣是出身不凡的神宗門人,也是一早就猜出了冰面人的來歷和青蓮會脫不了干系。
“不才正是蓮臺左使。久聞登極閣崔先生大名,果然慧眼識人。”
冰面人的嗓音清朗平和,甚至還客套起來說起了廢話,和他所帶堅冰面具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
崔云樓卻顧不得禮數(shù)了,事態(tài)緊急,他不得不惜字如金,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達成目標(biāo),冷聲道:
“朱厭現(xiàn)身,你我此刻同坐一條船枯榮與共,左使想必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了?”
冰面人雖然語調(diào)平和,嗓音清朗,說起話來的態(tài)度卻是不卑不亢。他出人意料地反問起了崔云樓,面帶三分好奇神色道:
“你此刻受天地法則制約又受重傷,不消說四御五老和十殿閻羅,只怕連鎮(zhèn)守南天門的三十六雷將也衍化不全,未必能請出九位以上的雷部正神,憑什么制裁朱厭?”
“據(jù)我所知,四御玄穹氣雖然貴為登極閣無上秘典,卻還說不上是無所不能?!?p> 相傳登極閣收有的道門秘傳《四御玄穹氣》初學(xué)時可附著于練氣士身軀和刀劍之上,而后真正修煉入門者,就可以用修煉而成的玄穹氣衍化靈兵,以真氣幻化而出的兵刃傷敵。
再更上一層樓,就是以玄穹氣衍化樓臺水榭、瓊樓玉宇,可謂玄之又玄,叫人難以明悟其中的變化之理。
在這一層變化之中修煉到極致的,就能達到新境界,從而借助一口玄穹氣衍化仙家真人,而在《四御玄穹氣》的總綱之中,稱之為“敕神”之法。
也就是自稱青蓮會蓮臺左使的冰面人口中提及的四御、五老、十殿閻羅和三十六雷部正神等諸多變化。
只是這玄穹氣的變化雖然可以說是神通高妙,能真正觸及到這一境界的人卻少之又少,需要的修為本領(lǐng)同樣是對常人來說高不可攀。
早先在墨淵洞天上層的墨流河中,崔云樓祭出的一重刻有“南天門”字樣的天門之中飛出了三十六個羽衣小人就是對應(yīng)道藏中記載鎮(zhèn)守南天門的三十六雷將的敕神之法。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崔云樓如今修為被壓制不得施展,體內(nèi)真元也是枯竭而不能生出新力,冰面人并不認為崔云樓還能如意地指使玄穹氣對抗朱厭。
崔云樓冷然道:“術(shù)法應(yīng)變,是崔某的分內(nèi)之事。靈氣供應(yīng),是你要擔(dān)心的問題?!?p> 崔云樓終于忍不住攤牌了,他這句話暗地里嘲諷的就是青蓮會左使冰面人一舉抽空所有被種下灰菁絲者的體內(nèi)靈氣真元,用來滿足一己私欲煉制蒼玉,讓大家看著朱厭作威作福卻只能干瞪眼。
這位青蓮會左使又豈會聽不懂崔云樓話中暗藏的譏諷之意呢?
只是冰面人的養(yǎng)氣功夫修煉地極好,受了這等羞辱和指摘也不見他氣惱,依舊是那一種平和如水的做派和語氣,緩緩道:
“你看得出太陰奇門幡的主幡在我手中尚未被魔猿朱厭破去,想要我傾盡全力調(diào)動太陰奇門幡的協(xié)同之力輔助你出手斬殺朱厭?”
但是一旁的齊靖和申聞都察覺到了一點,那就是冰面人已經(jīng)完全省略了敬語和場面上的客套話,直接稱呼你我,被崔云樓帶入了他的對話節(jié)奏。
冰面人的對話信息量顯著上升了。
崔云樓有些不耐煩地馬上接過冰面人的話,接著說道:
“你我都能識破彼此的身份,也能看穿彼此的意圖,就無須其他廢話了。”
冰面人的眼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了一抹厲芒,他略一沉吟,不再拖泥帶水,果斷地說道:
“你且全力以赴戰(zhàn)朱厭,我必不藏私鼎力調(diào)動主幡配合。只是...”
他逐漸變得眼神閃爍,放慢了語速繼續(xù)說道:
“只是太陰奇門幡失去八面從幡殘缺不全,未必能支撐你全力施展。”
“展”字尚未說完,崔云樓已經(jīng)身化長虹,朝著朱厭飛遁而去,成為了第三道沖向正面戰(zhàn)場的遁光。
他要的只不過是冰面人的前半句答復(fù)而已。
待到崔云樓遁光駛遠了,他低沉而不失爽朗的聲音才緩緩在冰面人身前飄蕩:
“朱厭身上的煞魔之氣分明來自域外,這本就不是你我所該面對的,而應(yīng)該是太素御極榜來應(yīng)對的劫數(shù)。此刻界內(nèi)出現(xiàn)域外煞魔殘余氣息,墨淵洞天之內(nèi)的變故一定會被列為第一要務(wù)?!?p> “我們要做的從來都不是親自處理朱厭,而是拖延時間。處理域外煞魔,從來都是太素御極榜上的輪值天君的責(zé)任。”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崔云樓這一席話的齊靖和申聞兩人,特別是在崔云樓念到“太素御極榜”時眼中閃過了熱誠和希望的微光。
只有冰面人高高仰頭凝視無垠天幕,叫人看不清他深邃的復(fù)雜眼神。
在場幾人都明白崔云樓說得不錯,朱厭一類的上古神魔天生就是血肉強橫,肉身可以匹敵劍光法術(shù),在現(xiàn)下的環(huán)境中有著得天獨厚的野蠻優(yōu)勢。
哪怕在場的練氣士都是在全盛時期,對上朱厭也毫無優(yōu)勢可言。
因為天地法則壓制所有人的氣海,施展不出練氣五重樓之上的修為。
也就讓道門練氣士無從施展高階的精深術(shù)法,失去了道門法訣特有的玄奇變化去匹敵一個純靠肉身強橫程度吃飯的魔猿朱厭,無異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越是低境界的斗法搏命,道門中人對上原始魔物就越是吃虧。
申聞雖然是妖修,卻也是修習(xí)的練氣之法,更能明白走肉身錘煉一途的妖魔和練氣士的不同。
所以他更加清楚崔云樓此去抗擊朱厭無異于以卵擊石,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遠在紅塵天下之外游離諸界的太素御極榜輪值天君能破開大千世界和洞天禁制的兩重屏障親自出手制裁朱厭。
這也太過夢幻了。
不是所有英雄都能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需要他的位置的,而只要遲上一線,英雄就只能出席在遇害者的下葬墳場了。
申聞和齊靖不禁朝著崔云樓的背影深深地望了一眼,眼神中亮起一種唇亡齒寒的凄涼。
萬一朱厭在崔云樓身上得手了,自己也同樣難逃厄運。
兩人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越發(fā)勤勉地做好聚氣匯元的苦功,多為崔云樓輸送幾分靈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