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驚鴻一般的遁光前腳才出現(xiàn)在七位穿著統(tǒng)一制式的素白道袍,頭戴星冠的道人眼中,后腳就已經撤去遁光顯露本來面目。
竟是一位神態(tài)雍容,相貌清貴的出塵紅袍道人。
而他身上明明沒有一絲易容法術的匠氣,卻難以看清他真正的五官容貌。
他方才出場,那七位白袍道人就展現(xiàn)了無比的謙恭之色朝著他的方向微微躬身,只是他們神態(tài)中雖然有對紅袍道人的尊崇,卻沒有一絲諂媚之色。
要是陸策能看到這一幕,定然能明白這位紅袍道人的了得之處。
當然,如果這句話不加以解釋,實在是和廢話沒有什么區(qū)別。紅袍道人出場地位不俗,相貌威儀仙風道骨十足,任誰也不會把他當成外強中干的草包給小瞧了。
之所以說陸策也許能意識到紅袍道人的不凡,是因為如果他有幸見到這位紅袍道人身披的考究道服羽衣,就一定會想起崔云樓和他說過的一見必須低頭的那一類人。
自遠古有得道練氣士開宗立派,開辟一脈山門以來,為一宗之魁首者,常著正紅羽衣。
其羽衣錦緞俊雅清麗,繡法富麗堂皇,陪襯繡有日、山、海、流云、行龍等等圖樣合稱“清微八吉祥”。
圖樣紛繁卻井然有序,規(guī)整而不散亂,大方氣度方顯正宗氣派。
所用紅色正是純正絳紅,深遠而不流于艷俗。
這是古制。
也是一派的年代底蘊。
唯有歷代積累的沉淀,才不會在細枝末節(jié)處有錯,是名流正宗用來區(qū)分后進宗門的一道無形門檻。
崔云樓當日是為了告誡陸策如果將來見到穿這一類絳紅色道袍的,一律低頭繞著走就對了,純粹是怕他嘴癮上來,調侃老崔調侃慣了,一時口無遮攔犯了大忌。
那時的崔云樓還一心想著將來把陸策引入門墻,可別在歷代祖師牌位前焚香禱告時,和主持拜師禮的掌門師兄聊起來了。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現(xiàn)在崔云樓自己怕是也見不到登極閣掌教下一面了。
紅袍道人輕舉右手平腰,展開手心微微向下一按,示意七位白袍道人不必拘泥于禮節(jié)。
七位白袍道人中,為首的那位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明白時間緊迫,直接拱手陳述道:
“慕老,經屬下查明,那一絲域外煞魔的魔氣此刻就在墨淵石碑內,尚且還依附在一具假死雪猿的尸身上,將其異變?yōu)閱⑹镜侗湹纳瞎派衲е靺挕!?p> 隨后他又意識到自己效率太低,將一切信息簡錄打成一道精簡符箓,獻在紅袍道人掌中。
符箓一閃而逝,紅袍道人就馬上對崔云樓等人抗擊魔猿朱厭的事了然于胸。
只是這位被稱作慕老的紅袍道人從始至終不發(fā)一言,直到完全掌握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同樣是一道符箓拍進下屬掌心。
下屬馬上回應道:
“屬下明白,那就請慕老出劍吧?!?p> 紅袍道人依舊是懶得說出哪怕只言片語,只是舉重若輕地一抬右臂,右手掐成劍指虛向身前挺出。
正紅道袍下的右臂竟然像是一柄仙劍,凜然仙氣,劍意浩然。
屆時一道白虹似的無遒劍氣迸發(fā)于指尖,輕易破開了萬壑之深的天地屏障一瞬,又繼續(xù)投入紅塵天下之內絲毫沒有被止住去勢。
七位白袍人如有默契一般化作一團白影遁光,竟然跟上了這毫無預兆的一劍,趁著此道劍氣破開天地屏障的瞬間一同遁入了紅塵天下界內,追隨白虹劍氣而去。
天地屏障上那粒微塵一般的小點縫隙轉瞬之間就愈合如初,仿佛從來不曾有過缺漏一般。
那道白虹似的無遒劍氣,一瞬間不知翻越了幾重天闕云層,定位卻精準無誤地鎖死了在云洲界內不停亂竄,破壞所到之處一切的墨淵石碑。
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
無頭蒼蠅似的墨淵石碑像是知曉了自己被什么恐怖存在憑借氣息隔了一重天壑還被鎖死一般,居然停在原地再也不敢肆意飛動,只是一個勁地嗡嗡震顫,仿佛是一個做錯事害怕長輩責罰而瑟瑟發(fā)抖的黃發(fā)孩童。
它在老老實實地等待厄運到來,就像忍受長輩的教鞭!
好戲來了!
云洲地界之內,無數(shù)一直在暗中窺伺墨淵石碑,即是覬覦墨淵洞天的機遇,又無膽卷入各家斗爭風波的修士和一些好事的旁觀者都猛然露頭。
這些修士們各自占據了良好的觀摩位置,急不可耐地鎖死墨淵石碑的氣息,抱著看戲的心情圍觀了起來。
云上、山中、海下,各路修道界的朋友都歡聚一堂,目光瞄準了同一片戰(zhàn)場。
即使是行云流水這樣的詞匯也不足以形容白虹劍氣的迅捷和無暇,因為這道劍氣轉眼就降落在了云洲,并且直直對準了紋絲不動的墨淵石碑,仿佛它就是為此而生的。
劍氣未到,而威壓先行。
在無遒劍氣直指的天地威壓之下,墨淵石碑像是被釘死一般,竟是連顫抖也不許了。
墨淵石碑是有大動作不假,可那道劍氣卻沒有玩出多余的花哨。
劍氣不過是硬生生將墨淵石碑斬落了下沿的一角而已。
一路以來,遇山開山,遇水斷水的墨淵石碑哪里受過這個氣?竟然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把頭埋進被窩里連哭聲都不敢露。
圍觀修士沒有一個不是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的。
有通曉道門歷史的老一輩看客已經瞧出了這道劍氣的門道,悄咪咪地卷起遁光收了視線匆匆離開了。
余下的都是勇氣過人的真正勇者。
這些朋友太想知道,是什么樣的來歷,才能讓出劍者僅僅憑著一道脫離了控制范圍的劍氣能把在云洲界內作威作福橫行無忌的墨淵石碑,從無物不攝,無惡不作的囂張跋扈姿態(tài),直接省略教育過程,卸去本體石碑一角的?
于是他們紛紛將注意力轉移到那道劍氣之上,運起了十二分精神將神識探出,想要摸清這道劍氣的由來。
只是當他們真正看清劍氣中所藏奧秘時,就已然不能回頭了。
這一日,孤鴻號于外野,響應連綿不休的修士痛苦呼聲。
云上的朋友跌落云端。
山中的朋友倒飛入山脈之底。
海下的朋友還是在海里,只是碧海清波卻成了鮮紅汪洋。
而第一波逃遁的老一輩看客們已經換了個地方聚首,有好事者還不忘盡情嘲諷大笑:
“愚不可及!哈哈,愚不可及!太素御極榜四大天君之首慕師英慕天王的劍氣也是你們這些泥中蚯蛇看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