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yè)
向耿言報備結(jié)束后，密斯栗便開心地繼續(xù)與蔡華敲定晚飯的時間和地點，幸福居然以這樣的方式突然降臨，很符合蔡華內(nèi)斂、讓人捉摸不透的性格，但同時亦字里行間透露出了他內(nèi)心的炙熱。
密斯栗非常貼心地把晚餐地點選在了穗金商場附近的法餐廳，她知道蔡華的家就住在附近。蔡華在美國生活了二十多年，是一個思想開放，但同時又十分注重隱私的人，他未曾邀請任何員工或職場上的朋友到家里做客，公司內(nèi)只有密斯栗知道他家的住址。雖然密斯栗沒有去拜訪過，但是分開的這半年以來，蔡華的一切她都未曾忘記，當然包括蔡華喜歡吃法餐。那些與蔡華那幾年共事發(fā)生的一切都存在手機的云相冊里，特別是手機系統(tǒng)版本更新后，時不時會跳出自動生成的相簿集錦，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地提醒她這一切美好的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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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倒退到十三年前。
我叫密斯栗，一名即將從澳大利亞擁有百年歷史大學畢業(yè)的海歸青年。上學的時候，教授們就耳濡目染地教導：“走出校門三年后，以你們的潛力，都可以在外企里獨當一面，成為經(jīng)理級別。”因此，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經(jīng)過四年時間的讀書學習，雖然沒有以最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但是因為我出色的語言表達能力，以及具有親和力的可人長相，不知為何，在畢業(yè)典禮的海報宣傳冊上，竟占了大半個版面。家人們都以我為傲。
我自己內(nèi)心卻毫無喜悅之情，反而感到惴惴不安，因為正值全球金融危機爆發(fā)，國內(nèi)外就業(yè)環(huán)境都變得很差，從學校老師們格外關注的態(tài)度來看，大多數(shù)應屆畢業(yè)生的就業(yè)前景并不明朗。為了避免剛畢業(yè)就待業(yè)的窘?jīng)r，有的同學選擇了繼續(xù)深造，留在澳大利亞讀研究生；有的同學家底殷實，選擇自己創(chuàng)業(yè)，在澳大利亞做些代購生意；有些則回國繼承家業(yè)；有的同學特別有天賦，比如對于烘焙很有一手的同班同學Karen（凱倫），她正在積極籌備一家當下十分流行的紙杯蛋糕店，為了找合作伙伴（投資人）而四處奔走。
以我當時的成績來看，繼續(xù)留在澳大利亞讀書并非不可行，但是既要面對無法選擇頂尖名校的尷尬；如果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話，又勢必面臨社會經(jīng)驗積累不足的致命短板。我必須雇傭比自己年紀大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來運營公司，這將導致很多事情我都無法親力親為、力不從心的情形，沒有企業(yè)運營經(jīng)驗的創(chuàng)始人也勢必會大幅增加公司倒閉的風險?？偟膩碚f，我多少有點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覺。
幸運的是，正在我為前途發(fā)愁之際，來參加我畢業(yè)典禮的舅舅密海，適時地對我發(fā)出了工作邀請—到他所在的公司工作?？赡苁窃S久未見的緣故，舅舅沒想到我現(xiàn)在的身材相當火辣，上下打量我的眼神充滿了驚奇，也許是我上大學后通過網(wǎng)絡學習了穿搭，在穿著上凸顯了自己的身材優(yōu)勢，尤其是我一頭齊腰的烏黑長發(fā)，讓校園內(nèi)每個路過的男生都不禁駐足回頭觀望。
回想上一次和舅舅見面，還是高中二年級的時候。我留著齊劉海短發(fā)，一身標準的校服運動裝，上半身是純白色的短袖T恤，下半身是玫瑰紅色的長褲。我每天都背著沉重的書包，做模擬卷投入到忘記了時間，慌里慌張地怕趕不上晚自習，趕緊打包，往本就要被各種輔導教材撐爆的書包里塞了兩個燒賣，腮幫子鼓的溜圓，急沖沖地從飯局上逃走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舅舅不禁莞爾：“你現(xiàn)在真的不一樣了，女大十八變?。 ?p> “哈哈，可不是嘛！”
舅舅不知道的是，自高中二年級到大學畢業(yè)這段時間以來，改變的不止是我的外表，到國外留學，對我來說影響更多的是國外的溝通文化，以及完全不同的教育模式給我?guī)淼乃枷肷系臎_擊。這里的人開放、熱情；但與之相反的是，教學態(tài)度上極為嚴謹，不等老師說“開始考試”，考試卷都是正面有字朝下、反面空白向上；一旦被發(fā)現(xiàn)作弊，不論情節(jié)是否嚴重，都會立刻被開除學籍；這里考試卷的問答題建立在平時閱讀、查閱資料的基礎上，不一定有完全一致的答案，只要回答的復合邏輯，旁征博引，老師們也會認同。這些中西方文化上的差異帶來的思想、學術上的交流差異，讓我的思考方式和價值觀也產(chǎn)生了很大的轉(zhuǎn)變?！叭巳似降?，崇尚自由”在這幾年深深地植入了我的思想，我現(xiàn)在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骨子里不畏強權的人。
領完畢業(yè)證書，脫去學士服，我換回了平日里在校園的裝束。那段時間，我特別熱衷于自己搭配衣服，尤其喜歡高彈力的萊卡面料的短款上衣，若隱若現(xiàn)地露出一點肚臍，搭配包臀及膝的皮裙，加上一雙5厘米高的粗跟厚底學生短靴，凸顯我的S形身材之余，又能美化自己的比例，與已經(jīng)成熟的女性相比，多了一些俏皮可愛。
校園內(nèi)從不乏我的愛慕者和追求者，有的男生會邀請我去觀看他的籃球賽，給他送水；有的男教授特別愛提問我、表揚我：“Gloria的語言表達能力真的很出色?！保℅loria是我的英文名）。遺憾的是，我很少獲得女教授的贊賞，雖然我很想證明自己其他能力也不錯，例如邏輯分析能力，但是從那勉強及格的法律學科考試分數(shù)來看，我的確沒有這個領域的天賦。
畢業(yè)典禮剛一結(jié)束，正好到了中飯時間。我牽頭帶著一家人去了當?shù)匚液芟矚g的一個家庭式餐廳，這里擺放著看似年代久遠的木頭桌椅，上面甚至可以看到一圈圈的年輪，與傳統(tǒng)的紅木家具相比，這里的木頭外面并沒有刷任何顏色，用鼻子湊近了聞，甚至可以聞到一股樹木本來的清香。隨著全球環(huán)保意識的增強，這里已經(jīng)開始禁止在某些區(qū)域伐木，因此最近一些做生意的商販會來詢問這些桌椅是否需要出售，估計是想通過囤積居奇，之后再狠狠地大賺一筆。
這些實木桌椅零散而有條理地擺放在餐廳中，再搭配餐廳慵懶的裝修風格，比當下流行的金屬風格裝修讓人感覺更加寧靜、有人情味。當然，餐廳主人—Pat（派特）對我的優(yōu)待也是我喜歡這里的原因之一。他比我大五歲，是個成熟穩(wěn)重、精打細算的人。不用懷疑，他作的一切事情都具有目的性，這一點在其他客人身上能很好的體現(xiàn)。他會對其他客人友好地斤斤計較，卻經(jīng)常找借口給我打折。
見到我之后，派特立即笑逐顏開地露出了兩排白白的牙齒，這是他的標志性笑容，顯得他原本的膚色更加白皙。派特平時話不多，他把我們一家人領到了一個陽光充足的室外桌子，撐起桌旁純白色的太陽傘，瞬間隔離了正午刺眼的陽光，氛圍剛剛好。見到我旁邊圍繞著完全不認識的人，派特好奇而又關切的眼神溢于言表，我只好主動湊上去跟他解釋：“今天是我的畢業(yè)典禮，他們是我的家人。”
“喔，怪不得！他們看起來都很和善，長得也很好看，跟你一樣。”派特直勾勾、火辣辣的目光讓我害羞地心跳加速，把頭微微扭到一邊來回避他的目光。以前跟他關系不熟的時候，他從來不當面用如此焦灼的眼神看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派特看我的眼神變得肆無忌憚了起來。我不記得自己給了他任何特權或者暗示，表示我們的關系可以更進一步，但我也并未阻止他這樣的行為，因為我感覺自己并不討厭他。
只見媽媽和舅舅正對著全英文、無圖片的菜單束手無策，我趕緊上去扮演好翻譯的角色。派特本來已經(jīng)在和旁邊桌子新來的客人寒暄，見我手舞足蹈地解釋菜單，略顯笨拙的樣子，不禁嘴角上揚，隨即趕緊結(jié)束談話，走過來向我建議：“還是我來推薦幾道適合亞洲人口味的拿手菜吧！”
“那太好了！”我得救一般地拍了拍手，配合他迅速完成了原本繁瑣的點菜流程。
母親大人斜靠在舒適的餐椅上，在傘下一邊沐浴著陽光，一邊欣賞著小鎮(zhèn)上五顏六色、鱗次櫛比的建筑，好不愜意。這時，服務生端來了三杯拿鐵，我很驚訝，一邊嘴巴里面嘟囔著：“我明明沒點這個啊......”一邊伸長了脖子尋找派特的影子。
服務生連忙解釋道：“老板請客?！?p> 舅舅從剛進飯店開始，就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我和派特之間的互動，現(xiàn)在更加確定了什么，一邊品著拿鐵，一邊轉(zhuǎn)過頭微笑問我：“你跟他關系很好嗎？”說罷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向不遠處身材修長、兩條腿筆直的派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