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賽是兩天前定下的，李不言接到同是高三畢業(yè)生的隊長的電話，說是要踢一場告別賽。對于這個邀請，李不言興奮不已。
????下午3點多，校隊的人已經(jīng)來得差不多了，沒有更衣室，大家就在看臺底下?lián)Q裝備。
????李不言先前找隊服就找了半天，十幾年了，他腦子一糊涂覺得隊服肯定壓箱底了，翻箱倒柜之后才發(fā)現(xiàn)，隊服原來就在床邊掛著。
????這還是他最常踢球，最愛踢球的少年時代呢。
????一群人邊換裝備邊聊天，新高二和新高三的隊員在向?qū)W長們告別，已經(jīng)畢業(yè)的幾位老隊員在感慨，為了高考自己已經(jīng)兩個多月沒有踢球了。
????“兩個多月嗎？”李不言想了想，“我快七八年了吧?！?p> ????前世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他就沒怎么踢過球了，任教的學(xué)校里連塊像樣的球場都沒有。
????七八年沒踢過了，還能踢嗎？
????李不言找到隊長，苦著臉說：“隊長，我打替補吧？”
????“開什么玩笑，畢業(yè)的全上，原來替補的都上，你怎么可能替補？”隊長扯了扯李不言身上的球衣，10號，中場核心的號碼。
????隊里的兩名前鋒嬉皮笑臉的湊上來，一個說：“待會給我多傳幾個，高中最后一場了，我想進個球紀(jì)念下。”
????另一個扒開他，結(jié)巴道：“我……給我，我約了喜歡了三年的女生來，我要進球……表白。”
???李不言痛苦不已，我這能不能停住球還不知道呢。
????“來，都快點換好，過來聚一下?！标犻L拍著手招呼大家。
????“高中時代最后一場球了。”隊長說，“什么戰(zhàn)術(shù)、勝負(fù)，我都不管了，大家踢得開心暢快最重要，后衛(wèi)想進球了你就往上跑，有點球的話給門將踢，還有，想表白的你隨時離場，追到了再回來……追不到？那就別回來了?！?p> ????隊員們一陣哄笑，今天打算表白的還真有兩個。
????隊長突然眼眶泛紅：“為了一起踢球的日子?！?p> ????隊員們齊聲高喊：“為了一起踢球的日子。”
????這就是激情洋溢的青春，夕陽下的奔跑，……
????李不言想說恍若隔世，但是事實，他是真的隔了一世。
????“那個劉明，你過來我跟你說一下。”隊長招呼一名高二的隊員過來，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隊長袖標(biāo)說：“這個，上半場我戴，下半場……你戴?！?p> ????劉明怔了怔，五大三粗的黑臉大漢眼淚嘩嘩直流：“隊長?！?p> ????“別跟我矯情，矯情不給你了。我他媽是真舍不得啊……這支球隊就交給你了?！标犻L撫著臂上的袖標(biāo)，哭的比誰都慘。
????“隊長放心?！?p> 最后一場球的對手是另一所高中的校隊，老冤家。
????以往飛鏟不斷，好幾次踢到球賽變?nèi)簹睦显┘疫@次惺惺相惜，賽前彼此擁抱，甚至連圍圈加油都是一起喊的。
????當(dāng)然，到了場上是另一回事，場面異常激烈，滿場都是吃了興奮劑一般的劇烈碰撞。雙方賽前都說不在意，但是事實上，誰都希望高中時代的最后一場球以勝利作為告別。
????還有一個導(dǎo)致比賽激烈的原因是，今天的觀眾實在太多了，不用上課的新高二、新高三、畢業(yè)生、新高一，還有一些老師，還有對方的助威團，把看臺坐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甚至連過道里都站滿了人。
????都還是青春少年，這種場面下誰不想表現(xiàn)一下。
????李不言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老周坐在角落抽煙，旁邊坐著樓副校長，還有衛(wèi)耿。
李不言微笑揮手。
????然后，嘭，對方后衛(wèi)一個大腳，球直接砸在他頭頂。
????伴隨著看臺上巨大的哄笑聲，李不言茫然的轉(zhuǎn)著圈，球呢？
????對方前鋒已經(jīng)拿球突破到禁區(qū)了。
????后衛(wèi)呢？
????后衛(wèi)在對方禁區(qū)里呢，隊長不是說了嗎？想進球你就往上跑。
????0：1
????同是畢業(yè)生的門將殺人的心都有了。
????接下來，李不言又連續(xù)幾次失誤，比分也變成了0：2.
????“老言，你什么情況？”隊長過來詢問，“專心點啊，我去后防。”
????有了三中第一后腰坐鎮(zhèn)后防，三中的防守總算是有了一點起色。
????李不言的球感也在慢慢恢復(fù)，7、8年沒踢，丟掉的是感覺，意識還在，體力更好，李不言對足球的愛很深，他開始奔跑，搶斷，傳球，讓自己完全投入比賽。
????隊長后場一個大腳長傳，李不言扛住身后的后衛(wèi)作勢要胸部停球，……突然一個轉(zhuǎn)身，被晃了一個身位的對方后衛(wèi)把球漏了過來，早已經(jīng)跑到他身后的李不言帶球急進，殺入禁區(qū)。
????“這里?！?p> ????“這里?！?p> ????兩名前鋒都已經(jīng)包抄到位，舉手要球。
????“傳給誰？”李不言想了想：“……還是表白比較重要吧。”
????李不言作勢射門，看臺上響起驚呼，怒起的右腳在觸球的瞬間改為輕輕橫撥，打算表白的前鋒迎球一個輕推。
????1：2
????進球的前鋒在奔跑，向著看臺底下奔跑，同時伸手在短褲里掏著什么。球衣沒有口袋，想藏點什么還真只能藏短褲里。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
????他從褲襠里掏出了……一支玫瑰。
????玫瑰，居然是玫瑰，藏在褲襠里的玫瑰……滿場驚嘆。
????一來，這樣好嗎？二來，玫瑰有刺啊，那個地方不會扎到嗎？還好他只藏了一支，要是一束，……
????一片起哄聲中，前鋒一個箭步翻上看臺，來到女生面前單膝跪地，手里舉著那支藏在褲襠里的玫瑰，結(jié)巴著說：“三……三年，每天，每天，沒變過……做，做我女朋友。”
????“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p> ????整個操場，萬眾一心。
????上千道目光中，女孩笑靨如花，接過玫瑰，俯下身來，……輕輕一吻落在前鋒臉頰。
比賽重新開始，剛剛表白成功的前鋒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滿場飛奔，看樣子他是不考慮踢滿全場了。
李不言的感覺越來越好，奔跑、汗水、擁抱，此時的他不再是30歲的心理，他就是一個踢球的少年，青春就應(yīng)該這樣肆意揮灑，不知疲倦。
上半場進行到最后一分鐘，邊前衛(wèi)帶球突破，被對方一個飛鏟連人帶球鏟出底線。
看臺上響起驚呼聲，叫罵聲，但是沖突的兩個人已經(jīng)先擁抱在一起。
角球，李不言主罰。
仿佛一切細(xì)節(jié)的記憶都已經(jīng)回來了，李不言抬手，舉起三根手指——球會出現(xiàn)在隊長三步助跑之后騰空的位置。
李不言深吸一口氣，助跑，腳內(nèi)側(cè)重重的擦過足球底部，嘭，足球劃著弧線飛向禁區(qū)。
隊長一個假動作晃過糾纏的后衛(wèi)，助跑，高高躍起，“嘭”，有力的頭球直砸對方網(wǎng)窩。
2：2
三中中學(xué)的觀眾們沸騰了，整個看臺都是揮舞的手臂。
隊長被推倒在地，隊員們一個一個壓上去。
好不容易從人堆里鉆出來，隊長跑向看臺底下，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
看臺上，上千道目光跟著飛吻的軌跡移動，仿佛那個飛吻是一個實物，看臺角落，一個新高三的學(xué)妹輕輕伸手一抓，“接住”飛吻，按在胸口。
中場休息，隊長走向場邊，邊走邊將手臂上的隊長袖標(biāo)緩緩摘下，親手戴在新任隊長的手臂上。
下半場，這邊換了幾個人，包括不是校隊隊員的衛(wèi)耿都得到了上場的機會。
“我踢什么位置？”衛(wèi)耿借了一套校隊隊服穿上，有點緊張的問道。
“你就瞎踢。”隊長說。
“……”
衛(wèi)耿覺得自己就是來瞎踢的，可是中場拿球最多的是李不言，他不斷唆使衛(wèi)耿往前沖，不斷把球傳到衛(wèi)耿腳下……
“這混蛋想干嘛？……不會是想坑我吧？”因為拿球多，技術(shù)反應(yīng)又差一些，衛(wèi)耿被對方鏟了個七零八落。被鏟了幾次后，他學(xué)乖了，只要對方的飛鏟一來，還沒碰到他他就自己跳起來“痛苦”的倒地。
又一次，衛(wèi)耿倒地。
“嗶?！?p> 點球，裁判手指點球點。
“我-他-媽根本沒碰到他啊？”對方后衛(wèi)直呼冤枉。
“碰到了?！毙l(wèi)耿一臉誠懇的說：“很痛。”
按照賽前的約定，點球由門將來罰，門將對門將，門將永遠最了解門將，點球沒有意外，三中校隊的門將輕松將球罰進。
3：2
三年啊，身為門將這是他三年來進的第一個球，他張開雙臂飛奔向看臺，……
從褲襠里掏出的玫瑰，被接住的飛吻，看臺上觀眾的興致已經(jīng)被完全調(diào)動起來了，相對比賽而言，這些明顯要更有趣，畢竟現(xiàn)場很多人對足球本身興趣不大，也看不出個四五六來，他們完全是為了湊熱鬧或者看朋友才來的。
這回要干嘛？
在所有人的猜測和期待的目光中，門將兄自己跑著跑著也迷茫了，大家不是進了球都往看臺跑嗎？所以，他也跑，可是，他沒有女朋友啊，也沒有要表白的人。
門將兄站住了，在看臺底下愣了幾秒鐘，高舉雙手，然后……鞠了個躬，……
“我愛你們……所有人”。
趁著門將兄跟全場表白的機會，李不言到場邊喝了口水。
????但是進球之前，三中中學(xué)這邊先丟球了，可能門將兄愛全場人花費了太大力氣，回到場上后十分鐘內(nèi)連丟兩球，三中又落后了。
????3：4
????三中這邊開始猛攻，比賽進行到下半場30分鐘左右，三中這邊三傳兩搗，球到了前場，傳到衛(wèi)耿腳下，衛(wèi)耿接球從來不停，都是一腳觸球立即傳開，對方那個受了冤枉的后衛(wèi)一直憋著勁要暴鏟他呢，他可不想給對方機會。
????誤打誤撞，他的傳球飛向了李不言的方向。
????禁區(qū)邊緣，一個半高球歪歪扭扭的飛向李不言，左腳輕輕一卸，球落地又彈起，李不言沒有遲疑，趕在對方后衛(wèi)上來封堵之前直接半轉(zhuǎn)身凌空抽射。
????“砰”，腳背完完整整撞擊球面，一聲悶響。
????李不言這一腳射門力量極大，皮球不帶任何弧線，如出膛炮彈一般直線飛向球門死角。
????必進球，對方門將已經(jīng)放棄，看臺上的人已經(jīng)舉起雙手，李不言準(zhǔn)備慶祝。
????“嘭?！?p> ????足球重重的砸在橫梁與門柱交接處，又是一聲悶響。
????可惜了，看臺上響起一陣嘆息聲，李不言也只好無奈的搖頭。
????皮球反彈到對方后衛(wèi)腳下，后衛(wèi)一個大腳準(zhǔn)備將球開出去，……他踢疵了，皮球擦過腳面，緩緩滾向李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