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老娘們,知道什么,去把家里的核桃給我拿來,我給李老師家送去,讓李老師教會她?!倍淙5芍椟S的眼珠子,大聲說,李秀棉摟著朵瓜瓜,邊給朵瓜瓜擦眼淚,邊說:“送啥核桃,你看看咱們周邊這幾個村,哪個村不是村里村外都是核桃樹柿子樹,誰家沒有核桃?!?p> “那送啥,家里除了那幾個核桃是個稀罕物,還有啥?大晚上過去,總不能空著手吧?”朵三牛拍著板凳說,他本來是想拍吃飯的小方桌的,一想上次剛拍壞過,不能再拍壞了,再壞就不好修了。
“咱家就那幾斤核桃,我還想著過年走親戚的時候帶著呢?!崩钚忝捺僦煺f,這么多年了,家里的日子不好過,她每年過年走親戚,都是帶著幾斤核桃,這幾斤核桃,還是老朵家老院子的樹上結(jié)的,說來也是奇怪,這棵核桃樹已經(jīng)四十多年了,每年都還結(jié)果,而且果子的味道非常好,落口兒是發(fā)甜的,沒有一點核桃的澀味,因此這個核桃樹在朵家寨和周邊的幾個村子還是小有名氣的,每年都有人來討一兩個核桃,回去當(dāng)種子,有種出來的,但是接了果子,卻不如這棵樹的甜,大家又猜測是風(fēng)水的問題,但是同樣在朵家的老院子里種出來的,也還是不行,越是這樣,大家就越覺得這是棵神奇的核桃樹,還有些老人,說這樹是老神仙摸過的,不是一般的樹,能活一千年,搞的神叨叨的。
“送啥親戚,你剛才不是還說,村里村外到處都是核桃樹,誰家都有核桃,現(xiàn)在咋改口了,別廢話,去拿核桃,自己家人,少吃一口,多吃一口,有啥要緊的?”朵三牛梗著脖子說,李秀棉哼了一聲,說:“你說的輕巧,那今年過年,怎么走親戚?總不能空著手,帶著四張嘴就去吧,我丟不起這個人?!?p> “帶二斤核桃就不丟人了?你大姐二姐也不是為了吃著二斤核桃才讓咱們?nèi)サ?,你個老娘們兒,懂個屁,別廢話了,給我拿去?!倍淙S峙呐陌宓收f,李秀棉還是不動,拉著朵瓜瓜坐到了炕頭上,說:“我大姐二姐不是為了幾斤核桃,但是咱們就這點稀罕物,還不給了倆姐姐,你不要忘了,前幾年咱們吃不飽的時候,都是我大姐和二姐接濟我們?!?p> “這樣的話,你都說多少年了,老朵家忘不了你倆姐姐的好,等瓜瓜考上了大學(xué),有錢了,給她們買整頭豬,行了嗎?趕緊去拿核桃?!倍淙4舐暤卣f。
“說來說去,你就是要把核桃拿走,讓我過年空手去走親戚,是不是?”李秀棉生氣地拍著床說,朵三?!班帷睆男“宓噬掀饋?,大聲說:“我告訴你,從今年開始,核桃都不能走親戚了,全送老師,小學(xué),初中,高中,大學(xué),人家那么費心教孩子,讓人家吃倆核桃,還不應(yīng)該嗎?”
“哎呀呀,不要說了,動不動就說上大學(xué),你從哪看出來,這個丫頭能上大學(xué),跟你們老朵家的人一模一樣,傻里傻氣的,還不如我大姐二姐家的倆丫頭,人家好在長得水靈靈的,你看看瓜瓜,有一絲機靈勁唄!”李秀棉一聽朵三牛說上大學(xué),就腦仁疼,老朵家?guī)状耍瑝炆隙紱]有冒過青煙,咋朵三牛就一根筋,覺得朵瓜瓜就能考上學(xué)。
朵三牛瞪了她一眼,說:“我看就是幾天不打你,你又犯毛病了,等我?guī)Ч瞎蠌睦罾蠋熌腔貋恚沤o你算賬?!?p> 朵三牛說完,用手指指指李秀棉的鼻子,自己從家里唯一的一個小木柜里,拿出核桃,大步走到床邊,一把把朵瓜瓜從李秀棉的懷里薅下來,嚇的剛不哭的朵瓜瓜又“哇哇”哭了,朵三牛伸手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說:“嚎啥?趕快走,去李老師家,必須學(xué)會?!?p> “你干啥,天都黑了,你不能明天嗎?來回十里地呢,黑燈瞎火的,再出點啥事。”李秀棉連忙去拉孩子,朵三牛一把推開她,說:“你個老娘們,懂啥,今天的沒有學(xué)會,明天的學(xué)不會的就更多了,那還有個學(xué)會的時候?今天必須學(xué)會!”
“那就等明天放學(xué),要不回來就后半夜了,天又冷,別折騰了?!崩钚忝蘩《淙5母觳舱f,朵三牛甩開她的手,找到煤油燈,看看還有油,怕油不夠,從油捻子上批出一根棉線,把剩下的兩股又?jǐn)Q在一起,罩上燈罩,拿了一包洋火,塞在口袋里,他又披上大衣,給朵瓜瓜戴上棉帽子,穿上大棉襖,把核桃塞到朵瓜瓜的書包里,把書包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根本不理李秀棉,一手提著煤油燈,一手拉著朵瓜瓜推門就走,朵瓜瓜邊走邊抽泣,朵三牛說:“哭啥?做錯了那么多,還有臉哭?”
“我害怕?!倍涔瞎险f,朵三牛說:“怕啥?怕見老師?”
“害怕爹打我。”朵瓜瓜哭著說,朵三牛說:“害怕還敢學(xué)不會,告訴你,好好學(xué),要像你哥哥那樣,看我怎么收拾你?!?p> “嗯,嗯,我好好學(xué)?!倍涔瞎线煅实卣f,快步跟在朵三牛的后面,生怕把自己給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