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夕陽很美
北地廣博貧寒,當初裴沛等人趕路時又挑的是荒蕪的小路,以至于他得跟林凌共騎三天才找到一個大一點的縣城。
為了休整,他們還在鎮(zhèn)上住了兩晚,林凌倒是想了許多借口,卻都沒能說服裴沛跟她同住一個房間,明明兩人扮成夫妻更能避人耳目的。
總算能跟林凌分開,裴沛呆在房間里很是松了一口氣,林凌實在纏人得緊,偏他又不得不倚仗她,不能拒絕她太狠。
裴沛和兩名傷者在客棧住的是上房,上房有兩張床,他把大床讓給了兩人,自己睡了小床。非常時期,他也不好再自恃身份占了大床。
躺在小床上,他卻有幾分睡不著,前些日子他為了趕路心急火燎的,又要擔憂有人追殺,到了夜里總不能安睡??墒沁@三天他們在野外過夜,明明環(huán)境更兇險他還要跟林凌守夜,可每次挨著她坐著,他似乎過不了多久就靠著林凌睡著了,還睡得極好。
他一度懷疑林凌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又覺得她這么做沒有意義,不管他睡著還是醒著哪里能攔得下她的動作。
定是因為他想著林凌武功高強有她守著不會出事才會睡得安穩(wěn),裴沛找了一個理由。有她在,這一路上他的確安心不少,甚至有時還覺得追兵來了也不必怕,林凌能打敗他們。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一點比較穩(wěn)妥。
她武功極高、醫(yī)術精妙、廚藝也好,如果不是行事太過任意,他也許會雇她當貼身護衛(wèi)。
現在他可沒有這個膽量把她留在身邊,誰知道她還會做什么驚世駭俗的事。他又想到跟林凌的幾次親密接觸,心下很是懊惱,他當時怎么就答應了呢?他不是應該據理力爭勸她端莊得體嗎?怎么就應下她的話跟她胡鬧。
原以為自己是一個持重有禮的人,想不到這才離京幾日便行事放浪,實在有愧于所學的禮儀教養(yǎng),裴沛甚至在想,如今他會為了生死屈從于林凌,他日他會不會屈從于其他人事。
他怎能如此!
為防繼續(xù)被林凌帶偏,他在鎮(zhèn)上買了一輛馬車,為得就是不用再和林凌共騎一匹馬,兩個傷員也終于不用蓋著七八件衣服躺在板車上挨凍了。
王奇在入住客棧前醒過一次,林涯早就已經醒了現在還能自己吃飯,兩人雖受重傷但總算保住了性命,當然離完全康復還有很遠一段距離。趕路的時候兩人只能呆在車廂里,趕車這事自然就落在好手好腳的林凌和裴沛身上。
裴沛這才發(fā)現自己的處境并沒有好多少,他是不是應該再雇一個車夫?
裴沛以前不曾趕過馬車,但林凌自稱連馬也不會騎,趕車這活肯定得落在他身上。裴沛倒不怕辛苦,這趟出門讓他成長不少,借此機會學會趕馬車也沒什么不好的。他只是不喜歡林凌跟他一塊兒坐在車沿上趕車,她還一個勁地盯著他猛看,就差流口水了。
“林藥師,外面風大,你還是去里面坐坐吧?!彼寐晞竦溃袷钦娴膿乃軟鲆话?。
“沒事,我側著身子不怕風大。”她目光不動,繼續(xù)看著他的臉,只覺得這撲面的春風一點也不冷,還有點暖乎乎的。
“你的脖子也不酸嗎?”
“不酸,舒坦著呢?!?p> 裴沛還能說什么?只能任她在外面坐著。
迎面的風倒的確不怎么冷,尤其是到了中午,被暖風輕輕柔柔的吹著他有一點犯困。馬車一直行駛在平坦又沒有什么人的路上,兩邊的景色也沒有什么變化,甚至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中午吃過一頓簡單的午飯后,他越發(fā)的困了,甚至連邊上林凌的目光也無暇顧及。
他多想靠在一個溫軟的地方好好睡一覺,哪怕只睡一會兒也好。
一直盯著他看的林凌自然看得出他在犯困,長得好看的人就是犯困也是好看的,還有幾分逗趣。伸手一撈,她把睡過去差點從馬車上栽下去的裴沛拉到肩膀上靠著,另一只手幫著握著馬車的韁線。
哪怕她并不會騎馬,也沒有駕過馬車,可這瞧著也沒有多難,她在邊上看一會兒就會了。就算馬車失控,她也有別的方法制服它,根本不擔心它不乖。
待到裴沛醒來時,首先便是注意到的就是林凌拉著韁線趕著馬車。
她果然會騎馬,裴沛暗想,這才發(fā)現自己是靠在她身上,難不成他剛剛睡著了?一定是他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
“醒了?”林凌微笑問道,像是問起了一件極平常的事,然后自然地指向她的左手邊,說:“夕陽挺漂亮的?!?p> 裴沛面色不改的看向左邊,目光越過她才看到藏在一片林子后面的夕陽。他才剛睡醒,眼睛一時無法適應強烈的光線,瞇了一會兒眼,卻還是沒法看清遠處被樹木遮著的太陽的全貌,但是它染紅的那片天空以及綴在枝椏上的絢麗云彩卻讓他驚艷。
他也清楚地看著落日的余暉落在林凌的臉上,像是替她蒙上了一層紅色的面紗,他想要看清面紗下的容顏,卻在她看過來的時候移開了目光繼續(xù)盯著夕陽看。他的眼睛像是已經能適應光線,就是心里顫顫悠悠的隨著馬車的行駛起伏不定。
這夕陽像是追著他們一般,一直跟在身邊,那光輝也一直落在他們身上。他又好幾次轉頭看過去,目光觸及了林子后面的夕陽,也觸及林凌的臉龐。他很快不自在地收回目光,看向已經漫過前路的黑暗,卻還想再看看快要落下去的光輝。
“冷嗎?要不要加件衣服?”林凌發(fā)現起風了,轉頭看向他問。
“不用。”
他聽著她用尋常的語氣問他冷暖,帶笑的目光卻像不愿錯過任何機會一樣,直直地落在他臉上,帶著他原該厭惡的迷戀。他不由垂下眼,裝作不知道她的目光,默默看著底下的道路,任漸漸西沉的太陽把深紅色的光輝留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