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水難

　　林凌這一次也是出去二十天，除了采集先前想采的藥材，她還打算去山谷走走。連綿陰雨會影響到一些藥材的生長，要是遇上無法再生長的她不如采了免得浪費。

　　擔(dān)心自己錯過了日子，她特意找了一個盒子放在隨身寶袋里，每天往盒子里放一顆石子用來記日子。等盒子里的石子有十幾顆的時候，她覺得也是時候下山了。

　　也不用非得在山上呆足二十天，既然想做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了，早點回去還能讓裴沛高興一些。

　　反正還有時間，她要不要繞去海邊去給裴沛抓條魚，上次的魚他就很喜歡。

　　這樣想著，她便收拾了東西往海邊去。她是往東面走，行到半路就發(fā)現(xiàn)東南方向陰雨不斷，天上厚積的云層也不知幾時會散盡。正想著要不要冒雨趕路，她忽地在半空停住了，片刻后轉(zhuǎn)身在底下一棵大樹樹冠上微一落腳，轉(zhuǎn)換方向朝著南方而去。

　　東面還只是下雨，南方卻已經(jīng)是一片澤國，尤其是在河道附近。若不是還能看到高處幾間房屋的痕跡，還有高山上民眾聚集的身影，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正在路過一片湖澤。

　　看了一眼，她微皺著眉并沒有停留，湖澤周邊尚未被困卻充滿絕望的面孔給她留下印象，她知此處天道偏愛人族，她身為人族的一員也該出手相助，可是一想到裴沛此刻也許是相同境地她便沒心思理會旁人。

　　約過了一個時辰，她停在一處山丘上，在附近看了一圈，倒是看到好些劫后余生滿臉焦急的官差卻沒有見到想見的。

　　官差也注意到了她，她被雨水打濕的衣裳跟他們相比太過干凈，且這山上應(yīng)該沒有什么女子才是，她是從哪冒出來的？

　　“姑娘，你是何人？”有人上前問道，仔細(xì)打量著她。

　　“我找裴監(jiān)正?！彼?，目光盯著地上粘著的些許灰燼。

　　“我們也在找裴監(jiān)正?！惫俨羁酀f道。

　　林凌目光一凌，正想要問，就聽邊上有人喊她。

　　“林門主，你真的來了？”

　　長源剛剛也是急了，正好裝著林凌靈符的荷包掉在地上，他原想打開看看里面泡過水的符紙還在不在見其完好無損，才想到林凌的話把符燒化了向她求助。

　　“你家公子呢？”林凌著急問道，也沒空與他廢話。

　　長源面露哀色，朝著山腳下洶涌的黃泥水一指，說：“公子落水，下落不明?！?p>　　事情要從林凌離開裴府第三天說起，當(dāng)時京城隱約便有傳聞?wù)f南方大水，還說是因為景國不敬鬼神才招來這樣的災(zāi)禍。裴沛疑心是教派的趁亂收攬民心，正派人查傳聞由來，便來了一伙南方的道長，說是南方洪災(zāi)泛濫，百姓流離失所十不存一。

　　裴沛自然不能信一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道長的一面之詞，前幾日南方官員還上折說災(zāi)情只比往年重一點，怎么才幾天就變成十不存一了。

　　為了查探此事，裴沛主動與朝廷所派的御使同行去南方。一行人一路走來遇著不少逃難的百姓，心知情況的確如那些道長所說，甚至還有可能更糟。

　　途經(jīng)湖吳縣時，因天降暴雨，一行人在當(dāng)?shù)販?。派去跟縣令通傳的人說是縣令沒在縣衙，而是去守堤壩了，他們本以為這位縣令是個好的，卻很快又聽說縣令可能跑了。裴沛和御使商量后便去了堤壩處，想確定縣令到底在不在，當(dāng)?shù)氐姆篮槭聞?wù)現(xiàn)在如何。

　　湖吳縣的堤壩去年冬也是加修過的，這才在前一波洪峰經(jīng)過時抗了下來。可是隨著附近幾個沿河縣城遇災(zāi)，湖吳縣也撐不了多久，裴沛他們到時正好就是撐不下去的時候。

　　他們才跟湖吳縣管事的林書吏確認(rèn)了現(xiàn)場情況，堤壩就崩了，裴沛一時不慎落了水中，幾時轉(zhuǎn)瞬便沒了蹤影。大風(fēng)大雨的，長源便是想救也有心無力。他現(xiàn)在只恨自己沒有當(dāng)時就想起林凌給他的符紙，這都過去好一會兒，也不知公子如何了。

　　林凌一聽裴沛落水，再看向吞沒萬物的洪水，也是愣了片刻。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我贈于你家公子的那個香囊，他帶著嗎？”

　　“帶著的?！遍L源點頭道，還時不時地會拿出來看看呢。

　　“那就好?！绷至栎p吁一口氣，問：“知道大概方向嗎？”

　　“約是那一片。”

　　長源朝水流的方向一指，這就跟沒指一樣，那么大范圍可不好找。

　　林凌看了一眼，也沒有說什么便縱身一躍，長源上前看時，見她已經(jīng)落到洪水中一截浮木之上很快便順流而下沒了蹤影。

　　洪水滔滔，割據(jù)鄉(xiāng)野，仿佛被封印多年的怪獸，一旦解放出來便橫沖直撞，肆無忌憚地將看到的一切吞入腹中。生靈也好，財物也罷，都是它用來發(fā)泄的對象。回蕩在山川間的轟隆水聲，仿佛是它得逞的嘶吼。

　　它對生靈的恐懼毫無憐憫，也不在意自大的人類對它的藐視，時間總有一天會告訴他們天地的規(guī)則。

　　林凌站在浮木之上，望著兩岸景色飛快后退。雨又開始下大了，雨簾遮掩了她的視線，也掩去裴沛留下的氣息，甚至讓她無法連結(jié)兩岸的草木得到太多訊息。偶爾看到樹上或者屋頂有人停留，她都會飛身而去，可惜他們都不是裴沛。

　　她甚至一度懷疑裴沛已經(jīng)死了。可是她喜歡的人，怎么會這么簡單就死了？她給了他那么多護身的東西，總該有點用處。

　　要是她多多修習(xí)法術(shù)就好了，在這個時候她便不用這么驚慌無措，甚至不會被這惱人的雨水所擾。

　　她看了一眼天空，卻終是想不出辦法來。她就沒有學(xué)過大型法術(shù)，唯一會的火系法術(shù)便是煉藥用的三昧真火，那個根本無法驅(qū)散整片天空的云。

　　到了傍晚，雨總算是小了不少，林凌也不知自己順流到了何處，兩邊也見不著什么人，只能跟一些草木打聽是否有落水的人沖到岸上。這樣的人太多了，林凌也沒法跟草木形容裴沛的長相，只能一個個找過去。越找她的心越?jīng)觯@些被沖上岸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若裴沛也被沖上岸，他活下的可能又有多大？

　　不行，不能這么想，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就像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失敗也得繼續(xù)重新開始練習(xí)的煉丹一樣，她一定會成功，她要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她給裴沛的那個香囊里面的符是有用的。